第一百二十五章 所謂伊人(第2/3 頁)
密麻麻漂浮著數萬盞蓮花河燈,而河面以上夜空,則漂浮數萬盞熒色,一眼望去,夜幕如白晝明亮,光彩爭華,霏霧融融。
河岸邊還站著不少人,手持竹竿挑著手中燈籠,正將那燈籠往河面以上的長空送去。
是在……放浮燈?
陸曈怔然望著遠處,目光有一瞬間的茫然。
她很喜歡燈,各式各樣的燈。
幼時自己性格不如陸柔沉靜,愛熱鬧愛新鮮,父親常說陸家三個孩子,偏她有幾根反骨,個頭最小,性情最躁。
她喜歡人多的地方,喜歡各種年節,每年正月十五燈宵,總要纏著爹孃帶她一起去山上放浮燈。
常武縣畢竟是個小地方,人不多,花燈種類也不如盛京繁華。最熱鬧的時候,也沒有眼下景德門燈會這般令人驚歎震撼。
那時為顯出與別人的燈不同,陸曈總是央著母親親手給她做浮燈。
母親手巧,做的浮燈帶出去,總能收穫夥伴們一眾羨慕嫉妒的目光。兔子的、鯉魚的、白象的、花籃的,有一次她央母親做了一隻蟾蜍燈,蟾蜍做得過於逼真以至於有些醜陋,陸謙說這是“醜蛤蟆”,陸曈自己卻很喜歡,放燈的時候依依不捨。
後來她就被芸娘帶回落梅峰了。
芸娘對她很好,她的醫籍、毒經、藥理陸曈都可以隨意翻看,她還會偶爾給陸曈做些點心、買新衣。
芸娘也對她不怎麼好,她是芸娘試藥的工具,幾次三番生死關頭全憑自己掙扎過來。芸娘還給她下毒,令她永遠也無法離開落梅峰。
芸娘不做新藥時都會下山,有時候陸曈很希望她永遠也別回來,這樣備受折磨的日子就此戛然而止。但有時陸曈卻希望芸娘能呆在山裡同她一起,哪怕是淪為試藥的工具
——譬如除夕,譬如元日,譬如正月十五的燈夕。
不過,芸娘一次也沒在這種時候回來過。
在落梅峰的七年裡,她一直是一個人過新年,一個人過生辰,一個人迎來正月十五的燈夕。
梁朝素有正月十五觀燈傳統,蘇南燈夕這一日,百姓也會在城中設棚結綵,河邊放浮燈。那些明亮的浮燈從山腳慢慢悠悠浮上長空,蘇南的風卻會把它們推到落梅峰上來。
每年這個時候,陸曈就會站在落梅峰的山頂往下看,看那些人間的星辰慢慢飄落到山上來。
那是她唯一可以接近煙火氣的地方。
她會在山頂看很久很久,對自己說:“再過一年,再過一年就能下山了。”
直到那些星辰從明亮變得黯淡,直至熄滅,直到從山頂俯瞰下去,星星點點熒光漸漸化為夜色裡的虛無,熱鬧遠去,黑暗漸漸從四面八方侵襲過來。
她回到草屋,屋裡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她用野花編成的花環被風吹落在地,提示著今日原本是人間盛大節日。
陸曈坐起身,走到小桌前將油燈點亮。
銅鑄的油燈裡,一小點燈芯搖搖晃晃,把燈油漾出淺淺漣漪。
一年又一年,一夜又一夜。只有生鏽的銅燈陪伴著她。
少女撥動了一下燈芯,花穗從中間爆開,吐焰生光。
燈芯爆花,引為吉兆。
她盯著那盞油燈看了很久,最後在心裡對自己道:
明年……明年一定可以下山。
落梅峰的花開了又謝,浮雲聚散如常,春日鶯歸樹頂,夏夜涼月滿山,深秋的夜雨,冬雪的清晨……月虧月盈,她重複著相同的日子。
又是一年過去。
漆黑冷清的山上,四下無人,她守著那盞小小的孤燈,眼眶慢慢紅了。
“爹、娘、姐姐、二哥,”她啜泣著,哽咽散在風裡,“我想……我想回家。”
“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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