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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著急,氣從七竅吐出,她神魂整個兒扯回,撐開細細眼縫。
然後,她看見他。
她看見有生以來第一個異象,儘管她現下為止也不過才活了十歲,但少年浴在薄光裡的淡淡身影,比雨後的虹橋更虛幻。
他是神仙,肯定是的呀……寨子裡的老人說過,神仙都是救苦救難來的,阿孃傷得好重,神仙就出現了……神仙伸出指頭按在阿孃眉心,那些薄光動呀動的,慢吞吞地從他身上流到阿孃身上,被薄光抹過的地方,傷口彷彿變淡了,阿孃的臉不再白蒼蒼……
他是神仙……
生得很俊、很美的神仙……
但是,神仙為什麼發火?
他好凶、好狠,恨不得掐死她似的。連目中噴火也能這麼俊美,當神仙真好……
“我不是神仙!”
“神仙”火冒三丈地咆叫,對她很壞,還好用力推她。
痛啊!
伏在泥地上喘息,她忍痛揚睫,瞥見他那雙沾滿汙泥的靴子正要走離。
不不不!她要活,她不要死、不要死!
是神仙就得救人啊!他救了阿孃,她感激他、感激得痛哭流涕,好不好順便救救她,用薄光抹抹她?還有那兩匹馬……要救馬啊!馬幫的生計全賴它們,要把馬兒也救活才好,待她能跑又能跳,肯定鼓動“霸寨馬幫”的人幫他修祠建廟又作醮,別不理她啊……
“不要走……等等……”她伸出佈滿刮痕的細瘦手臂,抓住他的靴,然後往上摸索、攀抓。
有什麼東西被她扯掉了,她定定眼神一瞧,是他的包袱,包巾鬆開了,裹在裡面的是一把形似滿月、琴桿很短的四絃琴。
“拿來!”少年氣急敗壞,動手要搶回。
“不……”她乾脆用身子壓住琴,蜷縮著,隱約曉得,他對這扁扁圓圓的玩意兒挺在意的。一還出,他真要頭也不回就走的。
“把月琴還我!”
“不要走……”
“該死的給我放開!”
這是她當時聽到他吼的最後一句,關於那張琴,是自個兒輕放、抑或是被他粗魯奪回,她半點印象也沒了。
她暈厥過去,而後醒來。
醒來時,阿孃就坐在她臥房床榻邊看顧著,窗外天光清亮,像神仙召喚出來的薄光,她發現身上完好無傷……
對玉鐸元來說,那是記憶混亂又矛盾明朗的一個午後。
混亂的是,他記不太牢在玉家小別業後院,失血過多、瀕臨昏迷的他,最終是如何在她面前攤開那個秘密。
但他畢竟做了,如她所說那樣,以冥想召喚出一身薄光,他浸潤其間,讓薄光將背部深可見骨的刀傷徐徐“抹”去。
他假裝自己是尋常的,他做得很真、很像,真到連自心都要瞞過了。
玉家有一個受“神佛加持”、“早非凡身”的“佛公子”已然足夠,有“佛公子”當箭靶、當盾牌,引走那些心懷不軌之徒的目光,就沒誰留意起他。
然後,他繼續安安穩穩地當他的玉家元主,隨自家馬隊和聯會的玉商們走南闖北,天下任我行,儘管族務纏身,他大抵上仍是自由的,無須時刻提防,更不會把自個兒弄到連要上茶樓、飯館小坐,甚至逛逛集市,也得受族中長輩一陣叨唸的地步,就深怕在人前露臉便要出事。
有十多年了吧?
這十多年裡,他不曾用過那異能,既是這般,合該忘掉召喚那身薄光的法子才對啊!但,他竟又把“它”冥想出來?真是亂……
而唯一明朗的是,他記起關於她的那一段了。
活至這年歲,三十有三,她是除了雙親以外,獨獨見過他施展異能的人——一個他本以為死透、卻又無端回魂的小女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