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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只有皇太子劉啟自己清楚,笑容下的煩躁感已趨向臨界點,被撲鼻而來的香料氣味,也被那些小伎倆——從小到大,在父皇的後宮裡早就看膩了的老掉牙把戲!
一個淡淡的身影,漸漸吸引了皇太子的眼光。
小小的細細的,包裹在不起眼的藕荷色曲裾中,靜靜坐在末排,似乎一直沒出聲,也一直沒移動過。
三言兩語擺脫左邊的芙蓉和右邊的芍藥,竇太子起身,走向那末淡色。
西殿所有的目光都聚集過來,那傻女孩竟一無所覺,依舊垂眸端坐,嫻靜得猶如一幅畫。
“吾子……何所思?”劉啟太子微微低頭,慢慢地問。從他的角度,只看到少女頭頂中分的柔順黑髮;長長的睫,在皎潔的頰上留下兩扇剪影。
“嗯?!”被意外的男聲驚到了,少女猛抬起頭,怔怔地望著陌生的面容,陌生的冠服,陌生的少年。
有姐妹在旁邊驚恐地提醒:“阿甜,阿甜……乃‘殿下’!”
“殿、殿下?!”終於想起身處何地殿下指哪個,少女趕緊從席墊上跪起,手臂舉到齊眉高,垂胡袖中右手壓左手,雙手加額,做勢要行拜見禮……
可沒想到,倉促間寬寬的袖沿與曲裾下襬纏繞到一起,將自己絆個踉蹌。
“呀!”眼看著少女就要君前失儀、大大出醜了,兩旁的姐妹們連忙伸出援手。
不過她們都晚了一步。
一雙有力手臂搶先而至,穩穩托住少女搖搖欲墜的身子。
囁嚅著道謝,少女的臉漲得通紅,羞得臉都抬不起來了。
凝視少女緋紅的頰,竇太子劉啟只覺心中一片柔軟,於是輕輕道:“子……曰‘阿甜’耶?阿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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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
是條川流不息的河流,
連通起‘過去’和‘現在’:“阿……甜……”
“陛下……”聽丈夫喚乳名,薄皇后頓時溼了眼圈——有多久,夫君不曾用如此親暱的口吻和自己說話了?
“皇后,皇后,此……何因消瘦至此?”
天子不敢置信地眨眨眼,上前兩步,親手扶起薄皇后,目光中充滿了驚疑——懷孕幾個月了,怎麼瘦成這樣?
皇帝膝下兒女成行,自然知道孕婦該是胖胖的才好。見妻子反而比懷孕前更清減,不由大吃一驚。
漢家天子現在擔心了,問題一個接著一個:是長樂宮的食物不合胃口?孕期反映太大?太醫有什麼說法沒有?吃了哪些保胎藥……
寧女官和吳女互相看看,對宮娥內侍作個手勢。侍從們悄無聲息地退下,將空間留給這對人間最尊貴的夫妻。
聽高高在上的帝王盡問些瑣瑣碎碎的俗事,
大漢皇后露出懷孕以來第一個由衷的笑,一顆久懸的心終於落地:“陛下,長樂宮佳餚享譽京都,妾喜甚。母后與皇姊,待妾盡善……”
再三再四保證自己只是看上去瘦、太醫說沒大礙後,見天子大鬆口氣的模樣,皇后笑意愈深。
尷尬地避開皇后含笑的眼眸,天子假咳兩聲,轉移話題——作為丈夫,這種時候總要問問妻子想要些什麼。
“陛下,妾此生……足矣。”
牽過丈夫的手,放在隆起的腰腹上,薄皇后靠在帝王夫君胸口,滿含深情地憧憬未來:“今妾所求,唯天從人願,喜得公主,吾女一世……寧熹……平安。”
“公主?!”天子手一凝,探究地審視自己的妻子,不放過任何一個表情變化——為什麼是公主?後宮女人做夢都想要生兒子,只有皇子才能給生母帶來長遠的富貴、榮耀和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