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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間,兩人已走了許久,惱人的心事被葉易安化去,林子月頓時便像鳳歌山頂自由的鳥兒般快活,轉身折進了街側的一家酒肆。
風吹槐花滿店香,胡姬壓酒勸客嘗。
長安城中大大小小的酒肆以及門前作為活店招的碧眼波斯胡姬是一道獨特的風景,此時有葉易安相伴,惱人心事又已化去的林子月心情好的簡直要飛起來,怎能不進來見識見識。
而葉易安,總是會順遂她的心意的。
這是一家不大卻很整潔雅緻的酒肆,兩人也沒要雅閣,便坐在大堂的散座上邊品呷色呈淡紅的酸甜果酒,邊欣賞大堂內演舞臺上歌伎的曼妙輕歌。
那歌伎年紀已過雙十,容貌亦不出眾,但一手琵琶技藝與歌喉卻是上佳,恰與這酒肆配合的相得益彰。
一盞果酒飲盡,半闕殘歌也已收歇。歌伎正稍事歇息時,大堂內的酒客紛紛出言,要那歌伎莫再唱舊曲。至於要唱什麼?這還需問嘛!大家要聽的自然是翰林供奉李謫仙最新的歌詩。
去歲,當今天子親下詔書徵傳李太白進京,賜坐七寶床、御手調羹給予前所未有之禮遇後賜其翰林供奉之職,由是,五嶽尋仙不辭遠,一生好入名山遊的詩仙便正式常住帝都。
就此,長安城中大小酒肆佐酒的歌伎們便極力尋覓李太白的每一首新制歌詩,似眼前這般場景,各酒肆中幾乎每天都在重複上演。
歌伎歇息罷,果然不負眾望,琵琶撥動之間唱了一首李白的新作《長幹行》: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同居長幹裡,兩小無嫌猜。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嘗開。
低頭向暗壁,千喚不一回。十五始展眉,願同塵與灰。
常存抱柱信,豈上望夫臺。十六君遠行,瞿塘灩預堆。
五月不可觸,猿聲天上哀。門前遲行跡,一一生綠苔。
苔深不能掃,落葉秋風早。八月蝴蝶黃,雙飛西園草。
感此傷妾心,坐愁紅顏老。早晚下三巴,預將書報家。
相迎不道遠,直至長風沙。
這是一首表現愛情與離別的歌詩。它以女子自述的口吻,抒寫愛情的經過以及對遠出經商丈夫的思念。這樣題材的歌詩自古多有,但出自於李白之手便即分外不同,將一段兒女子情事寫的清新動人,如從胸臆中流出,縈迴曲折,透出說不盡的一往深情。
這詩以情動人,語言卻是極淺切,不僅葉易安聽得津津有味,林子月也聽的入神,曲罷,她歡然一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這歌詩裡說的真好!咱們算不算?”
難得林子月對歌詩如此感興趣,聞問,葉易安笑著搖了搖頭,“你我相遇的時候你早已是烏絲滿頭,我也早就不騎竹馬久矣,如何能算?”
“誰讓你不早些來尋我?可惜了”說完,林子月瞅瞅左右,壓低聲音問道:“剛才那歌伎所唱中‘常存抱柱信’是什麼意思?”
看她這頗有些偷偷摸摸的模樣,葉易安忍不住又是一笑,學著她的樣子俯身低聲解釋道:“《南華經》中有言:‘尾生與女子期於梁下,女子不來,水至不去,尾生抱樑柱而死。’說的是一個叫尾生的痴心人和心愛的女子約會於橋下,可心上人遲遲沒來赴約,不幸的是大水卻漲上來了,尾生為了信守諾言堅持不肯離去,最後竟然抱橋柱溺亡。”
呷了一口果酒後,葉易安續道:“在這詩中是說,與丈夫青梅竹馬的女子婚後立下了願與丈夫永不分離的誓言,並在心中自誓將像尾生一樣寧死不負誓約”
“尾生真是好可惜……”林子月的感慨剛嘆息到一半兒,卻讓旁邊正添酒過來的跑堂小二給聽到了,這人是天生的快嘴,當即便帶著一臉的笑插了一句,“二位客官是在說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