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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趕上了。他看到了鐵路,似乎還是方才跨越過的那條鐵路。九個犯人和十八個警察站在高高的鐵路基礎下,排成一路橫隊,在等著他們。隊伍一下子擴大了三倍的長度,兩白夾一黑,一黑鑲兩白,頗像一條僵直的白環黑紋蛇。犯人裡只有四嬸一人是女的,警察裡只有押解四嬸那兩位是女的。他們張著嘴呼叫,聲音洪大而悠長,但分辨不出字眼。
第66節:掛在電網上
他們重新加入大隊。隊伍只用了一秒鐘,又變化成三路縱隊。這次他們鑽進了地下隧道。隧道里沒有燈火,黑幽幽的。底下似乎有淹沒腳面的水,穹頂上的滴水打著底下的水面,發出空空洞洞的響聲。有一些馬車擦著他們的隊伍衝過去,馬蹄把水面踏得呱唧呱唧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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鑽出隧道後,想不到就到了熟悉的縣城五一勞動大街。又用了五分鐘的時間,隊伍走進了五一勞動廣場。廣場上撒著一層黴爛的蒜薹,人腳踩上去,又滑又膩。高羊心痛自己的新鞋子。
廣場四周站著無數的農民。他們大多數麵皮上結滿冰霜,冰霜上又落下了一層塵土,不知何年才能融化,有極少數迎著太陽站立的人,眼睛流著淚,好像被強烈的光線刺激的。流淚的人當中有一位,容貌酷似多年前他的小學課本上看到的周口店猿人,有一個凸出但很狹窄的額頭,一張闊大的嘴和兩條過分長大了的胳膊。這個怪物跳出人群,高舉起一隻胳膊來,咧開大嘴,號叫著:〃嘩啦啦,嘩啦啦,一手摸一個大奶子,又有醬油又有醋……〃高羊不曉得這些話的意思。他聽到瘦警察憤憤地說:
〃瘋子!典型的瘋子!〃
走出廣場,他們拐進了一條小衚衕。一個穿尼龍衣服的小青年把一個扎大辮子的姑娘逼到一個牆角上,伸出嘴去啃姑娘的臉。那姑娘用力往外推著那個小青年。一群渾身沾滿黑泥點子的白鵝在他們身後搖搖擺擺地走來走去。隊伍擦著小青年的背過去。大概是為了讓出空來讓三路縱隊透過,姑娘雙手緊緊摟住小青年的腰,兩個人緊密地貼在一起。
穿過小巷,又一拐彎,出現在高羊面前的竟然又是橫貫縣城的五一勞動大街。街邊上正在蓋大樓,水泥攪拌機轟隆隆地運轉著,兩個孩子,一男一女,看模樣頂多十一二歲,守在攪拌機旁。男孩往灰鬥裡鏟著沙子,倒著石灰和水泥,女孩子舉著一根黑色的膠皮管子,往灰鬥裡灌水。那流水很急,膠皮管子顫抖著,女孩的雙手似乎攥不住它。攪拌機裡的槳片划著灰斗子,咔嚓咔嚓地響著。那架蛋黃|色的起重機叼著一塊滿是洞眼的水泥板緩緩地昂起頭來,四個戴著柳條帽的人坐在水泥板上打撲克。他們安詳鎮定的態度令人吃驚。
又轉了一個圈,眼前出現了監獄的高牆,高牆上的電網迸濺著藍色的火花,那根紅布條還掛在電網上。
〃邢隊長,〃一個警察喊,〃我們是不是需要回去休息一下?〃
一位身材高大、面孔黧黑的警察抬腕看看錶,又仰臉看看天,說:〃回去休息半點鐘!〃
監獄的大鐵門嘩啦啦開了,警察把犯人們拉進去。
沒讓他們進監房。
讓他們圍成一圈坐在監獄院裡綠油油的草坪上。雙腿要伸直,雙手要放到膝蓋上。警察們懶洋洋地散開,過來一個端著長槍的哨兵看守著眾犯人。警察們有幾位去了廁所,有幾位在單槓上吊著。過了十分鐘左右吧,那兩位押解四嬸的女警察每人端著一個紅漆托盤出來,托盤裡託著兩種飲料,都用瓶子盛著,瓶蓋已啟開,瓶子裡站著一根塑膠吸管。
〃這兩種飲料顏色不一樣,味道也不一樣,每人只能選一瓶。〃女警察說。
〃你要哪種顏色的?〃女警察彎著腰問高羊。
他猶豫地看著托盤裡的飲料,一種紅的,像血一樣。一種黑的,像墨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