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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否……待來年再遷?”她終於神色惴惴,語氣難得卑微到這般。
少年秦王劍眉驟然一皺,似乎是未曾料到她竟這般不識抬舉。
但他終究卻是強抑了怒色,靜了片時,才恍然明悟般,眸子掃過院中一庭覆雪的花木。
少年目光不由帶了幾分鄙夷,問:“莫非,你竟是捨不得這處破院子?”
阿荼已然稽首而跪,額頭觸地,指尖絞緊了熊席上的綿長絨毛,不發一語。
“罷了,”他似是不耐地皺了皺眉“那便令人將清池院兩邊毗鄰的院子都折了,重新修葺,建成一處大宮院罷。”少年秦王是一慣殺伐決斷的利落。
阿荼反倒是呆了一呆,怔了片時後才連忙執禮謝恩。
果然,當天日暮時分,秦王身邊的心腹內侍便領了六名宮婢並六名寺人來了清池院。原本清寂幽僻的小宮院,立時便多了幾分煙火生氣。
之後的日子,阿荼過得尚算順遂。秦王安排修葺宮院的次日,宮中幾位太后便陸續賜了賞來。
賞賜大多是些金臂釧、碧玉笄、琉璃帶鉤、象牙梳之類的貴重物什,其中最為稀罕的是華陽太后送來的一輛辛夷香木製成的,以鮮花裝飾的花車,同一輛極為小巧精緻,兩隻白羊牽著的朱漆彤彩的羊車。
“華陽太后出身楚國,與先前的宣太后(贏政的曾祖母)同為羋姓。這花車、羊車,聽說也是楚國王宮中的奇巧物什。”莆月驚歎過後,在她身後輕聲帶笑解釋著。
羋姓?即便出身鄉野,阿荼也知道,這是楚國王族的姓氏,天下最為尊貴的四姓之一。
而今天下間大國有七,齊楚燕韓趙魏秦。
秦、趙二國為贏姓;燕、韓、魏三國為姬姓;齊國媯姓,楚國羋姓……相傳,俱是黃帝后裔。
自黃帝以來,天下便有了百姓貴族,只有公卿士族才有姓氏,無姓的……即是鄙賤庶民。
阿荼沒有姓,宮中以“鄭夫人”相稱,也不過因她出身鄭地。
“夫人腹中骨肉,若是男兒,那便是大秦尊貴的大公子。”莆月的語聲響在近旁,柔和的嗓音打斷了她的思緒“若生女郎,那也是王上長女,日後必會封了公主,一世優榮。”
“只待這孩子順遂長大,夫人便是終身有靠了。”
阿荼聞言,只是半晌靜默,未有言語。
秦王雖未親政,但年將弱冠,自半年前起便已開始著手料理一些政務,所以平素少有閒暇。但自那之後,卻幾乎每隔二三日便會來清池院一趟,有時,甚至索性帶了朝臣的章奏過來,用畢了飯,便坐在案旁提筆批閱。
時間轉眼到了臘月末,這一日,秦王同阿荼二人剛剛用畢了下餔,圍著炭爐,各據一案做著手頭的事兒。
室中築有火牆,原本也並不算冷,但阿荼所在的清池院仍自前些日子便生起了炭爐。圈底支足的鐵鑄炭爐上方是方形推盤,盤內炭火正熾,推盤兩側帶了鏈耳,搬動起來十分便宜。
秦王置了張書案在爐旁,身姿筆挺地席地正坐於案前,執了纏絲繪漆的兔毫筆,沉眼看著面前那一卷上報蒙驁大軍勢如破竹,連下魏國酸棗等二十城的章奏,面上只掠過一瞬悅色,既而卻是眉巒深凝。
而阿荼則跽坐在他近旁那張捲雲紋朱繪漆幾邊,面前攤開了一匹柔潤的月白薄質羅和幾段竹青色楚錦,布料旁隨意地擱了剪刀、針黹同絲線,另外是些剪裁下來的斷錦碎布之類。而阿荼自己正拈了細針,專心地為手中那件精緻的小兒衣裳一條條鑲上竹青色的輔紋錦緣。
一個多時辰悄然而過,那廂的秦王終於閱畢了今日的章奏,擱筆於硯,罕見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一動不動地闔目小憩了片刻。
過了不知多久,再睜開眼時,靜暖無聲的室中,暖黃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