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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僵持的時候,鹽陽方面為了避免正面衝突,採取了軟硬兩手。現在看來,這兩手實在是善意的成份居多:晚上,鹽水神女親自作為鹽陽方面的談判代表,不惜孤身犯險,以女兒家的裝扮來到廩君陣營,“暮輒取宿”,自薦枕蓆,對務相施以美人計。她帶著鹽陽的利益訴求,或許還有直接的愛情表白,並以“此地廣大,魚鹽所出”相誘,希望能說服廩君。而到了白天,這位情竇初開的女性則又臉色一變,故作凜然,祭起遮天蔽日的飛蟲,嚴嚴實實地擋住廩君前進的道路。
看來,鹽陽是一個以蟲為圖騰的部落,“諸蟲群飛”,可能就是無數個塗著飛蟲符號、或者戴著蟲形面具的鹽陽戰士在陣前舞蹈。這種綿裡藏針的軍事威懾,擋住了廩君前進的道路,廩君的隊伍被迫停頓下來,前後“積十餘日”。鹽水神女這一招其實頗有名堂,後世稱之為堅壁清野、鐵索橫江,不戰而屈人之兵。實際效果也很不錯——廩君這支缺乏後勤保障,全靠著沿途漁獵和擄掠來補充給養的隊伍,一時瀕臨絕境。
一般來講,此時廩君有兩種選擇:一是率領虛弱的隊伍不惜傷亡拼死一戰,魚死網破之餘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二是率部臣服於鹽陽。如果務相此時選擇屈服,也沒有人會指責他:他自己佳人得抱,說不定還能混個鹽陽二當家乾乾;他帶來的臣民飢腸碌碌,斷糧已久,能很快填飽肚子,運氣好的或許還能拿到令人羨慕的鹽陽綠卡。
出人意料的是,此時的廩君作出了一個頗受後世爭議的決定:
“……廩君伺其便,因射殺之,天乃開明。”(《後漢書&;#8226;南蠻西南夷列傳》)
時至今日,我們已無心責怪廩君的絕情。也許,年青的務相想幹點大事,不甘心寄人籬下。或者,這是傷亡最小,而雙方利益卻能得到最大保全的一種選擇。想一想,他如果是個陰險小人,事情會好辦得多:因為在白天“射殺”鹽神的難度,要遠遠高於晚上同榻而眠時的謀殺。同樣一個鹽水神女,務相對晚上前來約會的情侶,和白天陣前對峙的敵方首腦,態度截然不同。顯然,廩君對鹽水神女,畢竟還是有著難以割捨的感情。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在兩軍陣前當眾殺死敵方首腦來開啟局面,哪怕這人是他最不願意傷害的情侶。選擇用戰爭的手段“射殺”鹽神,更明白無誤地表達了廩君的態度:他必須徹底破除這裡的女性權威,以征服者的身份君臨鹽陽!
為了實現這一殘酷的目標,廩君費盡心思,所使的計策不可謂不妙,只是讓人想起來不是滋味,很是替神女不平。對於這段細節,范曄可能心中不忍,只是一筆帶過,但在更早一些的《世本》裡,我們找到了其中的詳情:
“廩君……使人操青縷以遺鹽神曰:‘纓此即相宜,雲與女俱生,宜將去’,鹽神受而纓之,廩君即立陽石上,應青縷而射之,中鹽神,鹽神死,天乃大開。”
——《世本卷七下&;#8226;氏姓篇下&;#8226;姓無考諸氏(清&;#8226;秦嘉謨輯補本)》
《世本》成書於公元前230年左右,有人考證是戰國時期趙國的史書,原本在宋代就已失傳。至於北方趙國史書中為什麼會提到南方的事蹟,頗有些耐人尋味。很有可能,這些材料都來自更早的商周國書或王室檔案。
目前流傳下來的《世本》的各種輯本中,對“廩君”的記述內容基本一致。其中不約而同地提到這一情節:為了白天能在“遮蔽日光”的群蟲裡準確地指定狙擊目標,務相利用了鹽神對他的痴情,送給她一縷青絲(頭髮),在她身上秘密地留下一個標記!
可以想象,傻傻的神女拿到廩君的定情信物之後,一定樂得心花怒放。果然不出廩君所料,第二天指揮戰鬥的時候,鹽神還是忍不住偷偷把它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