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頁(第1/2 頁)
牛車繼續前進,輪子在泥裡陷得更深,木板嘎吱嘎吱悠悠地響。亞倫謝過女人,擦了擦褲腳上的泥,抬頭看向安東:「他會感冒的。」
排簫又停了。安東爬起來,趴在稻草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說:「不會的。我身體很好!」
亞倫不置可否,問那中年婦女:「大娘,你們這是去哪兒?」
「回家咯。」女人說,「就在前邊,泉水鄉。您呢?」
「哦,我去那附近幫忙。」亞倫說,「安東尼奧主教吩咐我去石頭鎮,具體要做什麼,我也不知道。」
「看樣子您出身不錯呢。」女人含蓄地說了一句,亞倫說:
「沒辦法嘛,我也是頭一回出遠門,沒想那麼多。幸好父神保佑,叫我遇上諸位。這時節可太冷啦!阿門!」
說著,他拿戴著鹿皮絨裡手套的右手在胸口畫了個太陽十字,其他人紛紛跟著畫了一個。女人不再管他,又朝少年吼了起來:「安東,給老孃滾下去!摔不死你,臭小子!」
安東朝她做了個鬼臉,神氣十足地吹起了歡快狡黠的調子。
男人一邊抽菸一邊呼嚕,好像喉嚨裡有口痰。亞倫聽著難受,說:
「先生,要是嗓子不好,還是少抽點菸吧。」
女人擺擺手說:「別管他,他一向那樣,問了又不說話,還擺出一副臭臉。呸!」
男人怒目而視,張開嘴嗬嗬幾聲,沒說出話來。亞倫趁機看了一眼,說:
「唉,可能是生病了呢,您的丈夫也不一定是故意的……」
「牧師先生,您就別管這事啦!」
「我也是醫生嘛。」亞倫說著高興起來,「反正路上也沒什麼事,給您丈夫看看,就當是報答啦!」
女人笑逐顏開,男人不情不願。不過,後者還是點頭同意了。
亞倫說:「張嘴,啊——」
男人移開菸鬥,將信將疑地張大了嘴。亞倫看了一眼,又掐了他的手腕,說:
「是咽峽炎。採點酢漿草,去掉根煮藥湯吃就成。」
「這麼簡單?」女人也不懷疑他的話,畢竟人家是位衣著考究、信心堅定的助理牧師,於是她一巴掌扇在丈夫頭頂,「謝謝您,醫生!不過您說的酢漿草是——」
亞倫給她描述了酢漿草的樣子,說:「這幾天儘量和您的丈夫分開用餐吧,或者叫他最後吃,免得傳染。」
女人認真記下,又問了病因,聽得雲裡霧裡,最後又叫道:「安東!滾下去把外套穿上!你聽聽,就是因為受涼才會得病!」
亞倫也不多解釋什麼,飢餓和寒冷本就是窮人最大的病因。
女人罵了一會兒,安東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勞力的農夫,理當先得糧食。」[1]
他那輛車上的大爺說:「做什麼美夢呢,蠢貨!咱們是為天主老爺幹活,怎麼好跑到老爺們前頭去,那不是上下顛倒啦?社會都要亂套了!」
亞倫心說你們六個農民在這時候跑出來就已經是亂套了。安東卻指著他說:
「這是經上的話,你說是不是,牧師先生?」
人們看向亞倫,他只好說:
「的確有,不過——」
「那就是啦。」安東坐起來,紅彤彤的手掰著凍裂的腳,一臉的無所謂,「為什麼我們得大冷天到處跑,老爺們卻能把咱們的糧食丟進壁爐裡燒?」
「胡說。」一個車夫認真地反駁,「老爺們在壁爐裡燒松木和煤炭,才不用稻草,煙多大啊。」
話題拐了個彎,人們開始爭論老爺們,也就是教會的神職人員在冬天如何取暖。抽菸的男人摸了摸亞倫的衣服,女人馬上感嘆道:「哎呀,你看,這衣服怕是絲綢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