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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就算到了明日,她也永遠無法醒來了。
秦素淡然地轉首回望。
在她的身後,高大的石舍兀自聳立,在月光下泛出一種灰白,斷垣傾頹,縫隙間生出細長的草葉,被月華洗得幽碧,偶爾風過時,那野草便輕輕搖曳起來,越顯出這裡的陳舊與滄桑。
秦素放下了揉搓手臂的手,平定了一會呼吸。
將一個大活人從井裡拉出來,實在很是費力。所幸她備下的繩索夠多夠長,又不怕拉壞了阿谷,總算勉強將人拖去了石室附近。
秦素出了會神,復又斂下心思,在井沿邊蹲了下來,仔細審視著井口與一旁的大石塊。
石塊上的苔痕被繩索磨去好些,井沿邊緣亦留下了繩索拖拽的痕跡。
秦素在地上找了找,找到了一塊頂頭略尖的小石,執石在手,小心地將石塊與井沿的青苔颳去了不少,掩住原先的痕跡,隨後又在井邊的石地上揀出方才砸阿谷的那塊石頭,那上頭沾了少許血跡,被她順手丟進了井中。
“撲通”,石子落井,激發出清越的水聲,似沾染了這滿庭霜色,冰涼浸人。
秦素側耳聆聽,剎那間有些許的恍惚,眼前似是浮現出了經年以前的畫面,她赤足坐在井沿邊,金縷衣上綴了月華,點翠步搖迎著風,輕響有若風吟。
那個陰鷙的男子,彼時便立在她的身側,滄桑而俊秀的面容上,是一抹不辨喜怒的神情。
他一手攬了她的腰,一手撥弄著發上金燦燦的皇冠,夾著白髮的髮髻,在月華下宛若一片被大雪掩埋的灰燼。他打著呵欠懶洋洋地道:“要不,孤推你下井罷。”
他望著她笑,涼且陰的語聲,不見半分溫度,一如他永遠冰冷的身體,一如他那冰冷的、從不曾溫暖過片刻的眸光……
秦素恍了恍神。
白月光撲上了身,兜住了她的頭臉,冰冷而又刻骨,讓人的心魂也跟著冷了起來。
不知怎麼,她有一點哀切。
她哀哀地望著那口井,虛浮的目光掠過井沿,投向前方。
百餘步外的那棵孤松下,正立著一個男子,玄衣落在月華下,月華又迎上他的發,他的衣袖在風裡翻卷著。
秦素眯了眼睛,想,自己真是昏頭了,怎麼竟真的看見了中元帝?
她苦澀一笑。
現在的中元帝,應該還是個俊朗的男子,正在深宮裡做著他尚算清明的君王,還沒有變成多年以後陰鷙冷淡、喜怒無常陰沉男子,更不曾有那許多調教女子的惡毒手段。
她轉過了眼眸。
然,再下個瞬間,她驀然回首,瞳孔猛地縮起,後背激出了一層冷汗。
那孤松之下,竟真的站著一個人!
秦素忍不住去揉眼睛。
這如何可能?
方才她明明仔細觀察過,周遭並無人跡。
她再度張開眼眸,望向前方,剎時間一顆心如墮入了深淵。
不是錯覺,更非她看錯,那孤松下是真的有一個人,一個年輕的男子。
秦素的瞳孔再度縮起,手腳一片冰涼。
這男子,她居然並不陌生!赫然便是數日前的午後,她在草徑盡頭遇見的那個淄衣男子。
那個令天地失色、容顏絕世的淄衣男子,此時此刻,就這樣獨立於孤松之下,浸月臨風。
秦素死死地看著他。
他側向著秦素,仿若沐月而生,又似乘月而來,斷崖下的風彷彿含了極重的罡氣,將他的髮絲吹得四散。
昳麗有若謫仙。
只是,這堪比畫中的情景,望在此刻秦素的眼中,卻生不出半點綺念。
她一瞬不瞬地盯著那淄衣男子,眸色冰寒,渾身的氣息亦是冷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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