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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iddot;鳳凰作坊

鳶舅舅

離開膚施那天，弄玉在通天塔下坐了一夜，流淚，胡思亂想，再流淚……天矇矇亮時，她回了家。怕母親看見她紅腫的眼睛，她一進門就急匆匆地往南房跑。但是有一個人從她一進院就發現了她‐菲菲每天早晨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往院裡看媽媽爸爸來沒有，而且會一直看到開飯。現在菲菲看到了她，就光著腳跑出來，撲到她懷裡哭。她身上的雨水把孩子也弄濕了，她趕緊把孩子抱回屋，抓一條薄被子像裹嬰兒那樣把孩子裹起來。她紅腫的眼睛和孩子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對視著，像久別重逢的情人那樣對視著。她忽然覺得不管是扶蘇的愛還是田鳶的愛都不及這孩子的十分之一。容氏的臉出現在窗格上，&ldo;呵，爬通天塔的人回來了。&rdo;

早飯後，菲菲牽著媽媽的一根手指頭出門，逢人就把媽媽的手舉起來炫耀：&ldo;這是我媽媽!她爬完通天塔了!我爸爸還在爬!&rdo;下午他在院裡追孔雀，弄玉看他玩得挺好，想進屋再睡一覺，但菲菲就像屁股上長著眼睛似的，&ldo;媽媽別走!&rdo;他追上來，用胖乎乎的手指頭鉤住媽媽的手指頭，&ldo;拉‐鉤，上樹，媽媽要爬通天塔，帶寶一塊兒爬，一百年不反悔，反悔變小雞!&rdo;他的小臉上像祭天時一樣莊重。就是媽媽上廁所他也跟著，百里桑笑話說：&ldo;扎條小辮當閨女養得了!反正取的名就不像男孩。&rdo;弄玉說：&ldo;去，你自己找人生個兒子當閨女養。&rdo;

這時百里桑扎著圍裙，吹著口哨，正在削一截藤條，他腳下還有一大堆，他現在幹起了養家餬口的正事‐編藤條筐。如意則成了養蜂女，她出門比母親起來做飯還早，帶幾塊餅，在山上就著溪水和蜂蜜吃，她回來時天都黑了，身邊總是跟著幾隻蜜蜂，這些蜜蜂會落在她眼皮子上，但從來不蜇她。她很少說話，只有看見菲菲揪孔雀毛時呵斥了一聲：&ldo;別揪!&rdo;家裡人都知道她為什麼在子午嶺上養蜂，那是張璐帶她捉過蜜蜂的地方。為了她，家裡不再熬粥了，因為每一鍋粥都會讓她多一年不說話，除非張璐自己冒出來念著咒語熬那種玉液瓊漿。誰也不知道張璐是死是活，所以一天下午，當如意領著一個風塵僕僕的男人早早回來的時候，著實把大家嚇了一跳。那是一個大晴天，容氏在廚房門口揉一個羊皮袋子，裡面裝的是帶殼的穀子和碎瓷片，好歹去掉些殼，然後拿篩子濾。那小夥子一出現，羊皮袋子就從她手裡掉了下來，米和碎瓷片撒了一地，可是她很快認出了來人，笑了：&ldo;噢，斷線的風箏飛回來了。&rdo;

百里冬在天井裡坐著，從懷裡摸出一根香腸，掰下一截偷偷塞給菲菲，他看見來人，慢慢站起來，激動得兩腿直抖，菲菲嚼著香腸，很感興趣地盯著這個陌生人。百里桑在削藤條，看見這個人，他嘩地站起來，圍裙上的碎木屑撒了一地，這個人也是目瞪口呆，百里桑明白了，笑了：&ldo;嗨，你把我當成扶蘇了!&rdo;這人說：&ldo;噢，我不認識你。&rdo;他往裡走，突然僵住了，弄玉背對著他，在笨手笨腳地晾被單。弄玉滿頭大汗地轉過身來時，也驚得臉發白。

&ldo;是你……好久……不見了。&rdo;

&ldo;也沒多久，三年零四個月十一天嘛。&rdo;田鳶說。

田鳶隨後的表現讓她寬了心。他首先來抱菲菲，因為從來沒抱過孩子，怕孩子從他懷裡掉下來，就把孩子擱在了胸脯上，這樣他就仰面朝天了，累得臉紅筋漲，但是抽空親了菲菲一口。弄玉讓菲菲把這個不速之客叫&l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