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咬金瓷”(第1/2 頁)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這破酒坊裡,急匆匆衝進一個頗有氣度的老者。
“在哪兒?在哪兒?”
老者一進門來,誰也不理,要命似得趴在桌上盯著梅瓶看,沒看幾眼,竟跪在地上老淚縱橫。
這“咬金瓷”是什麼玩意兒,李晉不懂,可這張使公,李晉可聽說過。
他正是河東世家張氏的當家人。
河東張氏,乃是天下首屈一指的鑑藏世家。三代貴為前朝宰相,五世遞藏家傳書畫,始於張嘉貞及其子張延賞,大成於其孫張弘靖,總結於玄孫張彥遠。
河東張氏集書畫鑑賞之大成,也被今人推為古玩玉石收藏之白眉。
河東張氏所藏,僅王羲之、王獻之二王書貼就有五幅,其中就包含傳世草書《初月帖》,另有顧愷之《清夜遊西園圖》,馮承素摹《樂毅論》、《十七貼》等名跡。
這樣的世家,就算是梁王天子能改朝換代,也無法撼動其在文人士族心中的地位。
而此時,這位河東世家張氏的當家話事人,竟跪坐在地上,盯著一隻小小的梅瓶,痛哭流涕,嚶嚶說道:“沒想到,沒想到,老朽還能在有生之年,活著看一眼這‘咬金瓷’!”
張使公對咬金瓷如數家珍。
據張使公介紹,這“咬金瓷”,乃是李朝盛世之時,一從天而降的神秘匠人燒製。
他採東海之金,掘靈山之土,不遠萬里運來中原,耗時三年,前後燒製一百零八爐窯口,耗費人力金銀之巨,難以用數字計量。
這一百零八遍的燒製,共塑瓷十萬八千件,有寶瓶、樂器、盤盞、佛像、酒具、香爐等等等等,包羅永珍,但一百零八次燒製,僅成一件三寸高的梅瓶,其餘盡碎。
原因是這“咬金瓷”的做法,實在天外飛仙。乃是將摻不得半點雜質的極純之金磨成粉末,揉入珍稀瓷土之中,經過七七四十九天的捶打,直將金粉完全融於土中,再與瓷土糅合,捏塑成器。
若能燒成,則黃白相間,白則如脂奶盈潤,黃則是金粉生輝。猶如貌美的女子用白齒咬住金飾,因此得名“咬金瓷”。
最關鍵是這咬金瓷成器光芒內斂,富貴含而不露,極其符合盛世中窮奢極侈者欲露還羞的惺惺之姿。
即使十萬八千件只成一件,也是天賜的運氣,原理就是黃金與瓷土受熱後膨脹程度差異太大,因此瓷器在燒製時就被金屬崩裂毀壞,所以碎才是常態,不碎反而是巧合。
這三年一過,一百零八爐燒完,那神秘的匠人便心力憔悴,嘔血而亡。
而“咬金瓷”的技藝也就此消失。
消失的燒瓷工藝有很多,不管是汝窯、邢瓷,還是之後赫赫有名的柴窯,雖然消失,但好歹還能存世百件。
但這“咬金瓷”就僅此一件,就算再過一千多年,人們也只能在陶瓷表面鎏金掐絲,而不能真正做到金瓷合一。
據說這件“咬金瓷”成器後,便被玄宗皇帝藏在身邊,即使最鍾愛的貴妃喜歡,也不曾賞賜。玄宗皇帝愛美人,不愛江山,但愛這隻咬金瓷,更勝美人。
李晉見張使公稀罕,本想說一句“這玩意兒我家還有很多”。但聽完使公的介紹,也是目瞪口呆,生生把話給嚥了回去。
半響,李晉才回過神來,也不知道腦子裡哪根弦搭得不對,問了一句:“那這梅瓶,可能值借的二百六十兩銀子?”
李晉啊李晉,還真是個憨批。
張使公聞言,哈哈大笑,說道:“這位公子,一看就器宇不凡,在這咬金瓷面前,還能說笑。別說二百兩銀子,就算看一眼,也值黃金千兩,老朽今日能見一眼,還要感謝公子的恩賜。”
說罷,居然對著李晉拜了起來。
“真不要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