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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男孩睜開了眼睛,隨即嗆了一大口水,如同溺水般繃直了身體,無助地擺動四肢。
他發現自己被囚禁在一處直筒型的倉室裡,質地清澈的明黃色液體充斥了整個空間,半點空氣的縫隙也沒有留下。被明黃色浸染的視野散發出迷幻的色澤,隨著水波起伏不斷晃動。氣泡不斷從鼻子和嘴巴冒出來,一串緊接一串,眨眼的工夫,他的胃已經被那種滑膩的口感佔據,味道很奇怪,分不清鹹淡,但就像有一群鼻涕蟲在喉嚨和腸胃中蠕動般,絕對談不上是多愉快的體驗。
男孩趕緊憋氣,伸手探查這個倉室是否擁有出入口或排水的機關。他很快就發現這是徒勞無功,憋氣的時間到了上限,又是一口水乘機灌入他的喉嚨中。這下他反而稍稍安下心來,因為他忽然間發現,這些奇怪的液體並不會令自己窒息。儘管在水中呼吸的感覺,以及水流從鼻腔流入的感覺十分奇怪,但不啻於一種奇妙的經歷,他不禁想到,游魚是否也和自己現下的感受一般?
儘管生存並不是問題,但男孩對身處的環境一點好感都欠奉,這裡讓他覺得自己是個標本、囚犯,或供人玩賞的木偶,但就不是一個擁有真正意義上的獨立且智慧的生命,這並不單是生理本能的厭惡,更有著思維常識的抗拒,甚至是一種靈魂上的排斥。
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湧現在他的心頭,當他找到正確的方法,從倉室裡脫離後,這種感覺就更強烈了——暫時不用為生存憂心的男孩再一次摸索四周,隨即發現半透明的倉門比其它地方都具備一種看似脆弱的柔軟彈性,似乎並不是金屬,而是一種富有韌性的腸膜。他用拳頭測試了它的強度,併成功證明了它便是如此。
撕開倉門,明黃色的羊水將赤裸的男孩衝到地上,他四肢著地,趴跪在地上拼命咳嗽,又一陣噁心,彷彿要將灌入腸胃中的液體都嘔出來一般,不過他能做到的也僅僅是乾嘔而已。喝了那麼多水,肚子卻不見發脹,似乎那些液體剛灌進去就被腸道消化了。
赤裸的男孩站起來,警惕的眸子深處夾雜著無助和迷惘,他環顧四周,所見到的物事,氣味,以及漂浮在溶液中的體驗,都帶給他隱約的熟悉感。一排排和拘禁自己的倉室相同的筒形倉室,四壁上用數字和奇怪的符號勾勒出令人暈眩的花紋,似乎只要抬起頭,那些繁複的數字以及其昭示的真理就會如山崩般將自己深深掩埋起來。黑白紋理的石板地面呈現光滑的色澤,但踩上去卻擁有非同一般的厚實穩定的承載力。並沒有燭火和燈具之類的照明器具,光線不知從何而來,如輕紗薄霧般在空氣中浮動,倍添一種神秘虛幻的美感。
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並不讓他感到厭惡,甚至有些懷念,但同時,又有一種強烈的叛逆抗拒著這種懷念。就像離家出走的孩子,雖然家鄉的風景和人情總會浮現在腦海中,卻有一種不服輸的執拗讓他們拒絕這種緬懷,甚至不願意被人——自己和他人,挖掘出被小心隱藏在心靈深處的苗頭,從而表現出一種露骨的不屑和厭惡。
男孩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努力去思索這股情緒的由來,身體似乎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推著倒退。他對自己身體的行動毫無所覺,直到背脊被一個硬角戳到,像只受驚的兔子跳開,猛地轉過身來。原來是張長桌。
一道記憶閃電般劃過腦際,男孩想起了自己的秘密基地——一座建設在下水道中的鍊金術實驗室,那裡也有著同樣的長桌。隨即,相關的記憶一頁頁翻過,當他回過神來,腦子裡已經多出了無數的東西,讓空蕩蕩的腦殼變得充實,再沒有那種漂浮在雲端的不踏實。
“我是誰?”男孩自言自語。
“我是修利文。”另一個自言自語回答。
“修利文是……”
“蛇發者,美杜莎家的家長,煉獄城城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