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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寶因釋然而笑:“不怨恨就好,不怨恨就好。阿孃愛你們,耶耶也是愛你們的。”
隨後她緩緩言道:“應該與你們說的,在三月我已悉數言盡,而其它事情,你們耶耶在走前也已經有所佈置,如今我只冀望你們三姊弟能夠互相扶持,勿要貪一時輝煌,要圖長遠之計才是智者所為,博陵林氏是你們耶耶以性命與心血才得以重新起勢,不要辜負。”
少時最黏父母的林真愨跪坐在右側,雙手落在大股上,手指緩緩收起:“阿孃還未曾與我說過一言,在三月你也只給阿弟留有言語。”
謝寶因循聲看過去:“阿慧,你的智謀最肖似你耶耶,我與你耶耶從來都放心你,只是只是”
她想起男子:“只是你要注意身體。”
林圓韞明白阿弟所想,他要藉此多留阿孃,頃刻也好。
她隨即也道:“阿孃還有我,你不能偏心。”
姊弟二人又像昔日爭起父母寵愛。
謝寶因嘆息:“阿兕後宮之爭實則是天下之爭,士族利益縱橫其間,你要學會平衡皇權與外戚,與阿慧、阿瞻共同保博陵林氏積厚流光。”
對與阿孃的教誨,林圓韞耐心聽之:“我們會謹記耶耶與阿孃所教。”
謝寶因又突然從曲裾袍的寬袖中取出兩物,放在長女手中:“這是阿孃最後一次給我們阿兕了。”
林園韞低頭去看,然後大哭。
鳩車。
鼗鼓
她年幼時,常常與阿孃要此物來嬉戲。
耶耶還曾命國都的工匠為她打造鳩車。
謝寶因再次舉手,在尋找最年幼的小子:“阿瞻,你欲從軍以立戰功,我與你耶耶始終都同意,但惟獨祝願你一能安然,二要謙遜平和,即使有功績,也要明白臣不能凌駕君王,要聽你兩位叔父與長兄的教導。”
她笑道:“‘兕’是健壯之意,雖然只是你們長姊的小名,但你們都要健康無恙。”
林真琰主動把阿孃的手放在自己頭頂,隨即失聲痛哭:“阿孃是我是我讓阿孃,倘若沒有我,阿孃就不會有痛痺。”
謝寶因來回撫摸幾下,柔聲寬解:“不怨我們阿瞻,阿孃的身體從來都與你無關,是我自己。”
林真琰哀痛的直接伏倒在阿孃的腿上,放縱號啕。
謝寶因慈愛的撫摩著幼子發頂,慢慢閤眼:“我想與他同棺。”
林真愨從帷裳望向遠處的懷陵,沉痛的話不成調:“阿孃放心,耶耶在離開前已經嚴令於我,以後無論阿孃願意與否,都要將你與他合葬同棺,不僅是要同棺,還要讓他牽著你手。”
謝寶因展眉,用盡全力握著右手。
願意的啊,她是願意的。
豈會不願。
阿孃的氣息在自己懷中緩緩消散,那麼平和,與耶耶昔年瞑目之際相同,在看見阿孃手中所握的佩巾時,林圓韞與林真愨對視。
他們都錯了。
其實阿孃最愛的也是耶耶,但數年來都隱忍心中不說,他們甚至不敢去想,在耶耶離去時,看似安靜的阿孃在內心隱忍了多少痛苦。
以致眼睛不能視物。
以致突然有胸痺,常常胸痛不能言。
原來那不是胸痛,是心痛。
耶耶要她至少也要活到自己那個歲數。
她就真的只活到四十一歲。
在這人世,獨行踽踽了近四載。
但阿孃怎麼忘了,耶耶是希望她長命萬歲的。
最終,謝寶因在秋八月棄世,於前往懷陵的途中。
兒女俱在身旁。
訃告天下士族以後,眾人皆來弔唁,其食邑之地漢中郡的數位家臣也侍立拱手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