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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頎身上帶著夜露的寒涼,夾雜著初冬寂夜裡霜霰的冷冽氣味撲面而來。洛瑕無言地閉上雙眼,他身上伽南香的氣味浸透她四肢百骸,是如他一般的落拓清朗、修雋疏狂。
“你說你是有苦衷的,我便會信。嫵兒,你要記得,我總是在這裡的。無論你有朝一日是要歸去,抑或是繼續留下,我總會陪著你。便是不能生死與共,至少,我會盡我所能,庇護於你。”
洛瑕拼著咬住唇,將快要抑制不住的泣聲咽回喉嚨裡去。
她顫抖著聲線,咬牙道了聲“好”,只是那聲音,卻似已是哽不能言。
他冰涼的唇落在她發頂心,近得那樣纏綿,洛瑕幾乎可以感受到他雙唇微微的翕動,於是他的聲音聽起來便也有了一種模糊的不真切感。他道:
“我真想帶你走。”
她顫抖著伸出雙臂,試探著、慢慢環住了他的腰。她說:
“十三,我只有一輩子,只會給你,再不會給旁的人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是帶幾分極力抑制了黯然的低笑:“……是麼?嫵卿此諾珍重,元頎自當守此一生。”
洛瑕神情一傷,終究還是沒能忍住,開口道:“十三,你等我三年,三年之後的六月廿五,若是我還未能歸去……”她深吸一口氣,“若是我到那時仍是歸去無門,只要你待我還能如初,無論如何,我都會不顧一切出宮來,陪在你身邊,隨你天涯海角。”
三年之後,辛卯年乙未月癸未日子正一刻,若是她無法離開,那麼說什麼也要去到他身邊。這一世,她最為深重的執念,除卻歸去,大約,便只得元頎了罷。便是相識不過月餘,相知不過數日,傾心相許更是才不過經歷了兩回日升月落,可是世間總有些情意,並不需多少歲月綿長,卻能積澱得如同歷盡千秋般深重。她不曉得同元頎是否也是一般的,可她卻能夠曉得,她這一輩子,便只得他了。便是身旁千萬人來去,在情之一事上於她,也都不過過客而已,唯他一個,是將她整顆心的情意,都滿滿的佔去了的那一個。
“為你,便是等上三年又有何妨?留個念想,比起什麼都沒有,總是要好些的。”
他這樣的天潢貴胄,卻說出如此一番話來。洛瑕不忍再聽,只微微點了點頭。
“只可惜到底人生在世,並不是只靠著個念想便能活著一輩子的。”
她的指甲留得並不很長,可是拳卻握得極緊,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裡去。她同元頎之間,那一份最初的、最純粹的情愫已經到此為止了。就在這一夜,她便要轉身離去,重新回到後宮裡那無休無止的爭寵鬥狠之中。那裡不會有他,不會有她的歸宿,有的只是無數詭譎迭起的風波與算計;她還要將自己清清白白的身子,交給一個腐朽到骨子裡頭去的糟老頭子,去同一些或年老或年青些的女子們爭奪這樣一個她覺得噁心的糟老頭子的寵愛——這樣的日子,她至少,要過三年。
而三年之後,誰又能知道是怎樣一回事呢?或許,她已在後宮傾軋裡送了命;又或許,她成功回到了彼世;再或許,她沒能回去,可是活下來了,出了宮,同元頎廝守一個甲子輪迴……只是,誰又能曉得以後呢?
元頎忽而將她擁得極緊,彷彿生怕他一鬆手,洛瑕便會如一捧流沙自他懷中消逝。可是,到底翠輦難辭金闕,幾月之前她入了宮,在此世的這些年月,大約便不會再有囫圇離去的可能了罷?能夠同元頎有這樣一段情,已是再難得不過了,若是她還妄想著求得同他相守,也委實是招惹天妒了。
“燕燕送歸妾,算未抵、人間離別。”她抬起頭來,望進他眼底,“我這樣一走,怕是再也尋不著第二個人,共我同醉明月。”
終於半晌,她驀地推開他:“夜深了,殿下請回罷。”
他目光沉然,如注了千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