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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故意和我探討一些堂口的事情,那是考驗我的心機;他帶我去四川對陣秦百川和那些土匪,那是考驗我的膽量和忠誠。
慶幸的是,我經受住了考驗。我不禁感慨,祖爺執掌堂口這麼多年,手下兄弟無數,最後竟沒一個能信得過的人。究竟是別人不能取信於他,還是他不能取信於人?
我說:&ldo;祖爺,跑路吧,你香港那邊有很多朋友。&rdo;
祖爺一聲苦笑:&ldo;不跑了。&rdo;
我不解:&ldo;為什麼?&rdo;
祖爺嘆了口氣,良久,說:&ldo;不跑了,將來,你會明白。&rdo;
隨後,他去了後院供奉著&ldo;江相派&rdo;列祖列宗牌位的祠堂,這次他沒讓我跟進去,他讓我在門外等著,就這樣,他慢慢地把門關上。
我不知道祖爺對列祖列宗說了什麼,總之待了好長一段時間,祖爺才走出來。我隱約看到祖爺的眼圈是紅的。
隨後的幾個月裡,全國300多個&ldo;會道門&rdo;被摧毀,幾十萬&ldo;會道門&rdo;頭子和骨幹都受到了懲治。祖爺,因為陷得太深,任何地方出事都會&ldo;拔起蘿蔔帶出坑&rdo;,他終於被揭發了,最後,因為殺人、放火、行賄、詐騙、妖言惑眾等一系列罪大惡極的行為,判了死刑。
祖爺上刑場前,不像其他人那樣嚇得拉在褲子裡,他走得很平靜,在我看來,那不像赴死,更像解脫。他終於不用再騙人了,終於不用為權衡生死絞盡腦汁了。
大壩頭和西派那邊過來的幾個壩頭,因手上有命案,也被判了死刑,其餘堂口大大小小200多號人,也都根據罪行的輕重,得到了應有的懲戒。我被判了五年。
我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麼祖爺不跑路,而且還不允許任何壩頭和小腳跑路,這等於他一手將&ldo;江相派&rdo;送上絕路!祖爺說我將來會明白,什麼時候我才會明白呢?
漫長的刑期如黑夜般難熬,獄裡,我時常想起以前的歲月,想起死去的老孃,想起祖爺,想起曾經的醉生夢死。
祖爺肯定想不到他死後社會會發生這麼大變化,他想不到大躍進的火熱,更想不到&ldo;文化大革命&rdo;的狂熱和&ldo;破四舊&rdo;的力度。畢竟他只是個陰謀家,不是個政治家,隨後二十年的風起雲湧,沒人預測得出。那箱子東西,一直到20世紀80年代,才敢重見天日。
出獄後,第一件事就是想去看看祖爺的遺孀及兒子。但手裡沒錢,連盤纏都不夠。我就在鎮公私合營的供銷合作社裡找了份零工,掙錢攢盤纏。
那時全國都在大煉鋼鐵,一個小鎮上竟然建起了1000多個煉鋼爐,狂熱的社員漫山遍野挖鐵礦,恨不得把家裡的鍋碗瓢勺都扔進煉鋼爐裡熔了,我真怕他們一不留神把山口的那箱子寶貝挖出來。
有幾天晌午,太陽烤著大地,人們都貓在家裡避暑。我獨自一人悄悄溜到後山嶽家嶺,遠遠望去,發現曾經的那兩棵大槐樹已經不在了。我心下一驚,緊跑幾步,來到山口那個拐彎處,我在那裡踱來踱去,憑感覺丈量那兩棵樹的位置,後來確定了範圍後,就走了。我知道,在當時那種社會環境,你就是有再多的財寶,也花不出去,沒人敢花,也沒人敢要,一切都是計劃經濟,何況這還是贓物。
第二年春天,終於攢夠了盤纏,依照祖爺生前交代的地址,我去了趟山東。
費好大勁才找到了他們。見面時,那婦人愣住了。我見她不過三十多歲,說明她當初跟祖爺時才十八九,祖爺死時50歲,也就是說他們相差二十多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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