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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裡充滿氣體。當那些幻想著填補英雄留下的空缺、鑽進英雄睡過的被窩、從英雄樓抱過的肉體上沾染一點英雄氣的姑娘們紛紛流出眼淚時，你寫了一張紙條遞上去。紙條上寫著：真英雄被燒得皮焦肉爛，被鮮花擁抱的英雄是我用油泥塑出來的！

英雄丈夫接過紙條讀罷，臉上的紅光更加煥發，他用腦袋支配嘴巴說道：

&ldo;阿美生前多次對我說：革命工作沒有高低貴踐之分，無論幹什麼工作都是為人民服務。在此，我願代表為共產主義事業光榮獻身的阿美，向殯儀館的全休同志表示崇高的敬意l(熱烈的掌聲)尤其要向那位為阿美整容的師傅表示祟高敬禮！(掌聲雷動)&rdo;

你在篤篤篤篤的敲門聲中回憶：殯儀館的黨委書記把你拉上講臺，介紹你給英雄的丈夫。臺下的掌聲突然變得稀稀落落，當年輕英俊、身上放she著英雄氣息的解放軍中尉緊緊地握著你的手、兩隻黑慄般的大眼睛裡she出含情脈脈的目光時，你全身灼熱，你感到異常的興奮、異常的侷促不安。對他的那種刺刺癢癢的忌妒、怨恨頓時煙消雲散，好像這些不健康的感情從沒在你的心中萌發過，那遞紙條的不是你，那懷著邪噁心理塑造美人頭的也不是你。

那張照片你儲存了很久：中尉緊握著一個漂亮姑娘的雙手。講臺後紙紮的鮮花也攝人了鏡頭。你微微垂著頭，羞答答的，好像一朵半開半閉的石榴花。

記者們從不同的角度、不同的高度，用不同的相機、不同的姿勢，搶拍整容姑娘與解放軍中尉握手的場面。鎂光燈像爆竹一樣iv僻啪啪閃爍著。回憶這永恆的瞬間你很心酸：當記者們把相機對準你時，場下的掌聲突然零落了。你感到無數目光像蠍子尾巴一樣i著你的背。最尖銳、最毒辣的蠍子尾巴是女人的目光。

第二天，本市日報赫然登出你與中尉握手的大幅照片，並配有熱情洋溢、才華橫滋的解說詞。

榮譽落在了你的頭上。殯儀館裡的女工們把你恨透了。

黎明前黑暗寒冷的時刻即將結束時，敲門聲變得不耐煩起來，音響的節奏感被破壞後就變成了徹頭徹尾的噪音，與此同時，人民公園裡猛獸們的吼叫聲，郊區農家雄雞的啼叫聲，蠟美人夢中的磨牙聲，猶如洶湧的浪cháo，液進了小屋。回憶的鏈條卡住了，中尉詭計多端走出房間，消失在黑暗裡。第八中學呆頭呆腦的物理教師張赤球從廁所裡走出來。他嘟峨著：今天是星期一，為什麼又是星期一？

&ldo;誰在敲門？&rdo;整容師披上衣服，對丈夫說。

&ldo;有人敲門？，張赤球問。

&ldo;你難道聽不到嗎？&rdo;

&ldo;我聽不到！&rdo;

&ldo;你聾啦！&rdo;

她級拉著鞋跳到門口，拉開門，一股生石灰的氣味伴隨著滾滾晨霧撲進來之後，隨即，一個全身雪白的人，宛若報喪的孝子，跌進了你的懷抱。你扶住他，呼喚著張赤球，這時你感覺到沾滿雙手的石灰燒灼面板，馬上想到建築工地上的石灰池。你是誰，啊？啊，你這人莫a文架十三步怎麼啦？

那人跪倒在地，昂起瘦頭，雪白的臉上有兩點黑是他的眼；鬍子從石灰fèng裡鑽出來，好像淤泥中的枯糙；鬍子上方的洞，我們認為是他的嘴巴。

&ldo;張老師……玉蟬嫂子……幫我想想辦法吧……&rdo;

&ldo;啊咦！方老師。你不是死了嗎？&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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