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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屠抓住劉禪的袖子,擰著眉頭:“陛下你忘了?丞相的病,御醫可是專囑過,不讓他飲酒的。若要鬧出毛病,可如何是好啊?”
劉禪愣愣地盯著申屠,“相父的病?相父……什麼……病?”
子安的鼻角早就滲出了汗珠,他不顧禮儀地邁上一步:“陛下,別折騰我家先生了。”
“子安。”孔明瞪了他一眼。
劉禪被這一句卻似乎點醒了,他把目光凝注在諸葛亮身上。一步一步地走下來,忽然雙手抓住了孔明的肩:“相父!”說著竟用力拍拍,“相父,朕怎麼就忘了!相父的胃疾!”
孔明扶住劉禪:“陛下,臣少飲些無礙的。”
而劉禪卻像個無賴似的抓著孔明不放手,聲音裡泛起了哭音:“相父!相父!相父!”
連叫了三聲,長長的鼻泣就掛了下來。
申屠忙揮手:“快,陛下醉了,快扶陛下到後頭醒醒酒。”
眾人也全都起身送駕。劉禪卻又哭了出來:“相父,你……你……這病,是……是叫朕……累的……啊,你,你放心,相父……就在這安樂窩裡,讓朕……朕……好好,好好的侍奉,侍奉……別……別……別再去伐魏……那個長安,朕不……稀罕……”
真的嗎?孔明的眼睛裡霎時蒙上了水氣,原來,自己費盡心力想要得到來獻給皇帝的東西,他,不稀罕。
劉禪被宦官扶遠了,仍在口中含混著:“不稀……不稀罕……”
眾臣紛紛告退,五光十色的宴堂頓時一片蕭然。金銅人燭臺上的殘蠟吱吱響,被風一吹,搖出怪異的光。
孤獨,從未有過的孤獨。
子安不作聲,他能做的,只能是為他的先生披上了厚厚的披風。
孔明慢慢地踱到了院中,青城山下的御林軍們開始的巡戒,一叢叢的篝火撲朔迷離地閃耀著。點綴著在夜色裡青色的山巒。
不稀罕,不稀罕。
孔明望著幽深的天宇,秋幕是那樣的高,無數的星辰密密地擠匝著。
子安垂著頭,默默地扶著孔明的手臂。
“嘭,”下雨了?子安抬起頭,星光奪目。
孔明無表情的面上,滑下了兩行清淚。子安鼻子一酸:“先生……”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
“子安,你說,先帝的在天之靈,稀不稀罕亮這樣去做?”
“先生……我……我不知道……”子安咬著牙。
“不,我知道。”孔明回過頭,他的眼睛比天上的任何一顆星都明亮,那是因為,淚水輝映的緣因。
“先帝在定軍山上,也是這樣的宴飲,先帝也喝得大醉,他親口對我說‘孔明,等著吧,我們離那兒不遠了!漢中取下來了,等我把長安拿下來你看!’”
孔明抬著手,指著遠處,漸漸的,那手卻抖起來。
子安哭出聲來了。
孔明卻像是被他的哭聲驚醒。輕輕地轉過身,慈祥地望著他:“別哭,子安。”可是子安分明看到,珍珠似的東西從先生的臉上滾下來。
“來,過來,”孔明拉著子安的手,“先生多久沒有教你觀星了。看,今晚的星辰是多麼明亮。”
子安掛著淚水抬起頭,“先生,今天你教我找哪一顆。”
孔明仰著頭,喉頭哽了哽:“紫微。”
過了重陽,天氣本該漸漸地涼了。可是今年的成都卻格外的溫暖。涼爽的秋風夾雜著溼潤的空氣撲到面上,和著最後一陣殘菊的餘香,總讓人徘徊著,流連著這晚秋的感覺。
婉雲側身跪坐在相府花園中的小亭中,手中掂著一支羊毫出神,在她面前的小案上,鋪陳著一張素絹,旁邊還擺放著大大小小的銅碟,裡面花花綠綠地用清水研著各色的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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