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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無論多兇的驢,見了他就只剩下顫抖的份兒了。&rdo;
禿頭提著一柄血跡斑斑的橡木槌走到驢腚後,掄起來,在驢蹄與驢腿的結合部敲了一下,那頭驢便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揮動木槌,又在驢的額頭上敲了一下,那頭驢便徹底放平了,四條腿挺得筆直,像四根棍子一樣。另一頭驢依然不跑,只把一顆驢頭死勁抵在牆上,彷彿要穿牆出去一樣。
禿頭拖過一隻鐵盆,放在倒地驢的頸下,然後持一把虎口長的小刀,挑斷了驢頸上的血管子,紫紅色的血噴到盆裡看完了殺驢,莫言跟李一斗走上驢街。莫言說:
&ldo;夠殘酷的。&rdo;
李一斗說:
&ldo;比之過去,這已經是超級溫柔了。&rdo;
莫言問:
&ldo;過去還能怎樣?&rdo;
李一斗說:
&ldo;清末這驢街上有一家驢肉館,烹炒的驢肉最香,他們的方法是:在地上挖一個長方形的坑,上邊蓋一塊厚木板,木板的四角上各有一圓洞,把驢子的四條腿下到圓洞裡,驢子就無法掙脫。然後用滾水澆驢,刮盡驢毛。食客們要吃驢身上哪塊肉可隨意選,選定後即下刀割取。有時把驢肉賣光了,驢還在苟延殘喘。你說殘酷不殘酷?&rdo;
莫言咋舌道:
&ldo;是夠殘酷了。&rdo;
李一斗說:
&ldo;前不久薛記驢肉館恢復了這種驢的酷刑,一時顧客盈門,市政府出面禁止了。&rdo;
莫言道:
&ldo;禁得好!&rdo;
李一斗說:
&ldo;其實,那樣做,驢肉並不好吃。&rdo;
莫言道:
&ldo;你岳母說動物臨死前的恐懼心情會影響肉的質量‐‐這是你在小說裡寫過的。&rdo;
李一斗說:
&ldo;老師的記性真好!&rdo;
莫言說:
&ldo;我吃過&l;紅燒活魚&r;,那魚的身體熱氣騰騰澆著滷汁,嘴巴還在一張一合地動,好像說話一樣。&rdo;
李一斗說:
&ldo;這種虐食的例子很多‐‐我岳母是這方面的專家。&rdo;
莫言說:
&ldo;你的小說中的岳父母與實際生活中的岳父母有多大差別?&rdo;
李一斗紅著臉說:
&ldo;天壤之別。&rdo;
莫言說:
&ldo;老弟膽子夠大的,萬一你的小說發表了,你夫人和你岳父母非把你紅燒了不可!&rdo;
李一斗道:
&ldo;只要小說能發表,我甘願被他們紅燒,清蒸也行,油炸也行。&rdo;
莫言道:
&ldo;那不值的。&rdo;
李一斗說:
&ldo;值的。&rdo;
莫言道:
&ldo;今晚上我們好好談談吧,你能行,你的才華絕對超過我。&rdo;
李一斗說:
&ldo;老師過獎了。&rdo;
午宴在一尺酒店舉行。
莫言坐貴賓席。市委胡書記坐東道席。陪宴者七八人,都是市裡的重要幹部。餘一尺和李一斗也陪宴。餘一尺經多見廣,很瀟灑,李一斗則手腳無所措,很不自然。
胡書記年紀約有三十五歲,國字臉,大眼睛,留背頭,油光滿面,儀表堂堂。言談不俗,且透著一股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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