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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政協委員以後,他才把這幅畫兒交給錢顥,並且把這幅畫兒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錢顥聽了,大受感動,他無論如何也不肯要這幅畫兒,對馮爺說:“‘十年內亂’過去了,但是我唯一忘不了的人就是你。沒有你,我這條老命就沒了。這幅畫兒就算是我送給你,留個紀念吧。”
馮爺擺了擺手說:“這幅畫兒在我手裡已經焐了六七年,但我真的不能要。我是玩畫兒的,知道您愛畫如命,這幅畫兒失而復得,說明誰的玩意兒就是誰的,到什麼時候,它也跑不了。我覺得您留著它倒是更有意義,它是‘文革’的一個見證。”
錢顥點了點頭說:“你說得好,這幅畫兒失而復得,的確是歷史的一個見證,但它也是你拿東西換來的,它本來就應該歸了你。”
馮爺當然不會把這幅畫兒再拿回去,倆人爭了半天,錢顥只好把這幅畫兒收了下來,但是依然不肯讓馮爺空著手回去,從櫃子裡拿出一幅陳師曾畫的《芭蕉圖》,送給了馮爺,這是當年馮爺第一次到錢家來,看到的那幅在牆上掛著的畫兒。由於它的確可以當個念物收藏,馮爺收了下來。
說到這兒,得跟您交代一筆,這幅齊白石的畫兒,就是後來錢顥留給小湄的那幅《葫蘆》。
第十一章
為什麼馮爺執意要把這幅齊白石的畫兒還給錢顥?說老實話,他是想向世人證明自己玩畫兒不貪心。他幹嗎要證明這個呢?敢情馮爺在“文革”當中,意外地撿了不少“漏兒”,怎麼回事兒呢?
原來剃頭匠潘二爺潘來喜的大哥潘來福是造紙廠的工人。潘來福人稱福大爺,那當兒,有五十來歲。瘦高個兒,長臉兒,大眼睛。由於臉上沒有什麼肉,那雙大眼便顯得格外突出。北京人管這種臉形的人叫“大眼燈兒”。
潘大爺平生一大嗜好就是貪杯。他的酒癮之大,方圓十幾條衚衕都聞名。這位爺每天下了班便泡在衚衕東邊橫街的小酒鋪兒裡,有時一盤開花豆能喝到深夜。喝得看人出了雙影兒,這位“酒膩子”才腳底下踩著棉花,從小酒鋪兒出來,晃晃悠悠來到衚衕口兒的老槐樹下,清清嗓子開始唱戲,一會兒《失空斬》,一會兒《淮河營》,一會兒黑頭花臉,一會兒老生,東一句西一句,那嗓門兒奇大,聽著像踩死了貓。鬧騰那麼一兩個小時,他才回家睡覺。
他的家沒有家樣兒,除了一張木板床,倆破被子,幾乎沒什麼成個兒的傢俱,被子永遠不疊,屋裡也永遠散發一股酒味兒、煙味兒、汗味兒及身上的臭味兒摻雜在一起的味兒,臭氣烘烘的。您想跟這樣的“酒膩子”一塊過,娶十個老婆得跑十個。
福大爺二十多歲的時候,他爸爸潘爺從河北老家給他說了一個媳婦。那媳婦酸眉辣樣兒的,挺賢惠,可是跟這位大爺結婚沒幾年,就讓他給喝跑了。後來,廠子裡的同事又給他介紹了一個“二鍋頭” 16 ,是副食店的會計,人家嫁給他,是看他為人忠厚老實。的確,潘大爺不喝酒的時候,倒也人模狗樣兒的。跟這個會計結婚以後,潘大爺變得規矩了許多,下了班不去泡酒館了,在家幫著老婆乾點兒家務,家裡歸置得也挺利落,一年以後,還跟這個媳婦生了個胖丫頭。
可是沒過兩年,同事結婚,他跟幾個同事喝了一次“大酒”17 ,又勾起了他的酒癮。酒癮一上來,就又不是他了,他接茬兒泡小酒鋪兒,每天喝得昏天黑地,騰著雲駕著霧,鬧騰到深夜才回家。末了兒,又把這位“二鍋頭”給喝跑了。“二鍋頭”還不是一個人跑的,離婚的時候,把他們的閨女也帶走了。從那兒以後,他也死了心,這輩子還是在雲裡霧裡待著吧,上哪兒找喜歡“酒膩子”的女人去?乾脆就直接跟酒作伴兒了。
他喝酒拿什麼都能當下酒菜。三年困難時期,他每天兜裡揣倆生了鏽的鐵釘子奔小酒館,喝一口酒,吮拉一下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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