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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五指,說:‘重複一遍,歷史迴圈。’”(第65則)兩千年前至今日,看似漫長,變化極大,生龍活虎,但其間的墮落黴腐,何嘗不是無可奈何的“歷史迴圈”?!
莊子嘲笑儒家亦自嘲,Y先生嘲笑社會亦自汙,關鍵在於他能把幾千年的歷史搞懂:“Y先生大街上看河南人耍猴戲,笑夠了,對三隻可憐的猴子說:‘你們的今天就是我們的昨天。我笑你們,也笑我們自己。’”沙河先生好像不是在研究進化論。
三
從《莊子現代版》到《Y先生語錄》,其間新釋過幾十則《閱微草堂筆記》,還寫過三篇短文。其一為《尷尬二十四》,其二為《可怕的曾國藩》。前者可視為《Y先生語錄》的前奏曲,描述了吾人生活之普遍情狀,於今有幾人能免尷尬?後者可看作是《莊子現代版》的餘緒,因為曾國藩的那套正是莊子猛烈批判的,曾國藩對下屬和家人的訓誡,洗腦手段,被後來那些“獨服曾文正公”的人學著,併發揚光大了“曾文正公”整人的伎倆和花樣,其酷烈之程度,當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倘若莊子在世,肯定與流沙河先生有同樣的感受,他最終也會忍不住說:“啊,多麼可怕的老師啊。”
莊子不愧是嘲諷取笑儒家之老手,“雞有正德,天下無敵”。依我的理解便是,越是瓜娃子,越能在裝神弄鬼的表演中修成正果,因此也就“有好多人在表演倒掛金鉤”。楚國的一位養德之士溫伯雪,諷刺虛偽的儒家,“他批評我時,眼淚汪汪的,一心孝敬,就像他是我的兒。他教導我時,裝模作樣的,滿臉正經,就像他是我的爸。”(《莊子現代版》:279)猛起灌糞,不管民眾需不需要他那可惡的大糞,這樣的人要遇到一點這樣的尷尬:“沿街講演文明禮貌,忽被舞女揪住不入,追討夜合錢。”(《尷尬二十四》)當面拿下他偽裝的面子,才有可能閉起他那大話假話一大套的鳥嘴。“莊子論道,道在屎尿”,“莊子借糧,被人戲弄”,這樣的說法,豈止有趣得緊,自嘲得要命,簡直可讓人笑掉大牙。自然,Y先生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嘲笑那種死活不肯退休的“四化”幹部時曾說:“一是頭腦僵化,二是品質腐化,三是脾氣惡化,四是等待火化。”該同志大怒,“向上級誣告Y先生###。Y先生說:‘再加你一化,整人公式化。’”如此不可救藥的“五化”幹部又豈止是個別的某同志,簡直成了以整人為要務者的思維路徑和肖像寫照。
笑可笑,非常笑:流沙河片論(4)
流沙河先生的幽默諷刺自然除了承接莊子的滋養外,還與我們有比較發達的笑話基礎有關。所謂笑話基礎,並不是指我們的民族比他國民眾更具幽默諷刺的細胞和笑的神經。古語云,蓄勢既久,其勢必猛。推而言之,就是被專制統治壓制得越久,民眾的聲音得不到釋放,不能上達天聽,即便有幸上達了,也是充耳不聞。於是吾國曆來盛行政治笑話,被壓抑得過分災難深重的民眾要找一個出氣筒,再也沒有比民謠和政治笑話更合適的了。複次,性壓抑,促使黃色笑話的蓬蓬勃勃,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引車賣漿者流,無不會販賣幾個生動的“黃段子”。繼之,文人笑話,汲得民間笑話的營養,或者反映社會生活中的不公可笑之處,頗具批判譏諷色彩。總之,關注弱勢群體,間或嘲弄民眾自己的可笑之處,都是民眾喜聞樂見的。笑話,更高一層次的幽默,乃至譏刺反諷,都是我們壓抑無聊生活的一種心理上的補償,也就是尋得一種活下去的平衡和依據,對專制制度無法正面對抗的逃避,即所謂“逃避的權利”。
流沙河不只是笑話讓人“笑倒”,而且他對笑話的闡述亦深見功力,這在《序〈高階笑話〉》一短文裡有非常精到的議論。他幽默地說,大家公推他作序(因為此集系包括流沙河笑話作品在內的多人合集),是因為他“可笑性很高”。文章之始,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