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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病菌! 小石匠吃驚地叫喊。
姑娘走回亂石堆前,尋著自己的座位坐下來,呆呆地瞅著河水上層出不窮的波紋,一塊石頭兒也不砸。
看看,又傻了一個。
黑孩八成會使魔法。
女人們咬著耳朵低語。
黑孩,你給我滾出來、狗崽子,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小石匠罵著往鐵匠爐所在的橋洞裡走。
一股髒乎乎、熱烘烘的水潑出來,劈頭蓋臉矇住了小石匠。小石匠對得正,橋洞裡瞄得準,半桶水幾乎沒浪費一滴。他柔軟的黃頭髮上,勞動布夾克衫上、大紅運動衫翻領上,沾滿了鐵屑和煤灰,髒水象小溪一樣從頭往腳流。
瞎了狗眼了! 小石匠大罵著衝進橋洞, 誰幹的?說,誰幹的?
沒有人答理他。橋洞裡黑煙散盡,爐火正旺,紫紅色的老鐵匠用一把長長的鐵鉗子把一根燒得發白透亮的鋼鑽子從爐裡夾出來,鑽子尖上 噼噼 地爆著耀眼的鋼花。老鐵匠把鑽子放在鐵砧上,用小叫錘敲了一下鐵砧的邊緣,鐵砧清脆地回答著他。他的左手操著長把鐵鉗,鐵鉗夾著鑽子,鑽子按著他的意思翻滾著;右手的小叫錘很快地敲著鋼鑽。他的小錘敲到哪兒,獨眼小鐵匠的十八磅大鐵錘就打到哪兒。老鐵匠的小錘象雞啄米一樣迅疾,小鐵匠的大錘一步不讓,橋洞裡習習生出熱風。在驚心動魄的鍛打聲中,鋼鑽子火星四濺,火星濺到老鐵匠和小鐵匠圍腰護腳的油布上, 滋滋 地冒著白色的煙。火星也飛到了黑孩裸露的面板上,他咧著嘴,齜出兩排雪白的小狼牙齒。鋼火在他肚皮上燙起幾個大燎泡,他一點都沒有痛的表情,眼睛裡跳動著心蕩神迷的火苗,兩個瘦削的肩頭聳起來,脖子使勁縮著,雙臂交疊在胸前,手捂著下巴和嘴巴,擠得鼻子上滿是皺紋。
禿鑽子被打出了尖,顏色暗淡下來‐‐先是殷紅,繼而是銀白。地下落著一層灰白的鐵屑,鐵屑引燃了一根糙梗,糙梗悠閒地冒著裊裊的白煙。
誰他媽的潑了我? 小石匠盯著小鐵匠罵。
老子潑的,怎麼著? 小鐵匠遍體放光,雙手拄著錘把,優雅地歪著頭,說。
你瞎眼了嗎?
瞎了一個。老爹潑水你走路,碰上了算你運氣。
你講理不講?
這年頭,拳頭大就有理。 小鐵匠捏起拳頭,胳膊上的肉隆起來。
來吧,獨眼龍!老子今天把你這隻狗眼也打瞎。 小石匠怒氣沖沖地靠了前,老鐵匠好象無意地往前跨了一步,撞了他一下。小石匠猛然覺得老人那雙深深地瞘著的眼窩裡she出了一股物質,好象暗示著什麼,他頓時感到渾身肌肉鬆弛。老鐵匠微微揚起臉,極隨便地哼唱了一句說不出是什麼味道的戲文或是歌詞來。
戀著你刀馬嫻熟通曉詩書少年英武,跟著你闖蕩江湖風餐露宿吃盡了世上千般苦。
老鐵匠只唱了這一句,聲音戛然而止,聽得出他把一大截悲愴淒楚的尾音咽進了肚子。老鐵匠又看了小石匠一眼,低下頭去給剛打出尖的鑽子淬火。淬火前,他捋起右手衣袖,把手伸進水桶裡試著水溫,他的小臂上有一個深紫色的傷疤,圓圓的,中間凸出,儘管這個傷疤不象一隻眼睛,但小石匠卻覺得這個紫疤象一隻古怪的眼睛盯著自己。他撇了一下嘴,恍恍惚惚象中了魔症,飄飄地出了橋洞,紅爐這邊,一下午沒見到他的影子。
……孩子的眼睛酸了,頭皮也曬得發燙。他從姑娘的座位上站起來,踱回到鐵匠爐邊。橋洞裡很暗,他摸摸索索地坐在老鐵匠的馬紮上,什麼都不想的時候,雙手便火燒火燎地痛起來,他把手放在涼森森的石壁上,趕快去想過去的事情。
三天前,老鐵匠請假回家拿棉衣和鋪蓋,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