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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如小和尚所言，這一路走來都不見人家，遠遠的山上看不到多餘的顏色，只鋪滿深深淺淺的灰，狹窄的河水結了薄薄一層冰，岸邊亂石中刺出青黃萎靡的野草，今日大年初一，喜慶之氣沒有惠及此地。

其實他走過的許多地方都跟眼前所見很像，山河非人，也有悲喜，幾十年的不安寧，江山如何展笑顏。

唯一讓人心動的，是空氣裡越來越明顯的香氣，起初只是些微的一縷，越往前走香氣越濃。他邊走邊嗅鼻子，最後在一道光禿禿的圍牆前找到了源頭‐‐有人在圍牆那頭生火煮東西，一口小鐵鍋支在紅紅的炭火上，鍋裡濃鬱的湯頭咕嘟咕嘟冒著熱氣，各種蔬菜與肉食在裡頭起起落落地翻滾，一隻纖細白淨的手捉了竹筷，不慌不忙地夾出滾燙的食物放到另一隻手中的小碗裡‐‐他只能看到這麼多，因為圍牆上的破洞就那麼大，貓狗能過，人不行。

牆內坐的是應該是一位玄靴白袍的公子，他站在洞外，勉強能看到他小半個身子。

也是古怪了，誰會大年初一跑到這荒無人跡的地方煮東西吃？莫不是被小和尚說中了……可大天白日的又是中午，真有什麼怪東西也不會挑這時候出來吧？

&ldo;吃點？&rdo;牆內人忽然開口，又似自言自語，&ldo;嘖嘖，煮多了些。&rdo;

他一愣，裡頭的傢伙在跟自己說話？

&ldo;就是問你哪，要不要吃點？&rdo;裡頭的人彷彿看到了他詫異的樣子，不慌不忙道，&ldo;我不是害人的鬼怪，鍋裡也沒落毒，不小心煮多了，算你趕上了。&rdo;

他不禁莞爾，想了想，對著牆洞盤腿坐下，施禮道：&ldo;在下只是路過，循香而來，得公子相請實在受寵若驚，就怕打擾公子雅興。&rdo;

&ldo;讀過書的吧？說話還挺懂事。&rdo;牆洞裡遞出來一杯酒，&ldo;剛暖了一壺酒，喝點兒？&rdo;

他猶豫片刻，接過來抿了一口，甜絲絲的，口感比昨天喝的溫和了許多。

一碗裝了一半熱湯菜的碗又遞出來：&ldo;東西雖好吃，仔細燙了嘴。&rdo;

實在是香，他忙接過來，吹了吹便舉筷夾菜放到嘴裡，不知對方用了什麼神仙湯料，平平常常的藕片與芋頭經它一煮竟比尋常鮮甜百倍，去了魚刺切得薄如紙片的魚肉一點都沒爛，入口即化，實在是難得的美味。

&ldo;公子廚藝了得，太了得！&rdo;喝盡碗裡最後一滴湯水，他不禁豎起大拇指，&ldo;只是不知公子為何……&rdo;

&ldo;過年，家中親戚太多，吃個飯都不清靜，我索性躲出來。&rdo;公子慢悠悠地舉起木勺攪動湯汁，&ldo;吃飯便吃飯，人情應酬敗胃口。&rdo;

聽聲音，這公子年紀頗輕，說出來的話雖簡單幹脆，卻有勘破世情的從容明透，莫名讓人心生歡喜。

&ldo;也是的。&rdo;他端起酒杯又抿一口，笑道，&ldo;我年幼時，每逢節慶，家中也是賓客盈門，每次我都少不得要背誦詩詞無數為親友們助興，然後贏得讚譽一片，只可惜我沒有公子的本事，不然也學你這般尋個無人處自起爐灶，美酒佳餚。&rdo;

&ldo;碗拿來，再吃。&rdo;公子伸出手。

他忙遞過碗去，這第一口酒菜下了肚，之前的拘束感漸漸拋諸腦後，滿心想的只有那鍋裡的菜，以及放進口中時美妙的滋味。

不知來歷，甚至不知長相，彼此間還隔著一道牆，卻像沒有任何阻礙，兩個萍水相逢的人在大年初一的寒氣裡專心吃飯喝酒的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