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2/5 頁)

抖得如癲癇，眼裡空得若捺了對義眼珠……呵呵你猜得對，伊正是在與昨晚一時性起發下的生死遺言苦苦掙扎：買，或者不？呃或者說：死，還是生？

好在鑑於以往經驗，上帝終是寬容的，極少會為一個庸人的無聊賭咒而當真降下災難——籲一口氣，她遂心安理得地向一旁虎視良久、恨不能將伊錢袋一把薅下的導購小姐微笑起來：“好吧，我要。”

俗話說鹽不是白吃的，自然細紋也不是白長的，你總得容許人家趙一一略有進步，以稍撫伊那顆擰擰巴巴的心，以及那張正向擰擰巴巴大踏步前進的臉——這一回，她為之與自己有限良知長久掙扎的，還真不是件過得這季便使人羞於穿出門的“頂尖流行”，而是……咳咳。

瞎，看在伊整日價風裡來雨裡去——雖然不情不願、終究自力更生的份上，就招了吧，其實也不算特別丟人——使趙一一如一名待領孤兒，呆茫茫孑立在那裡良久的物什，是一種據說源自美利堅合眾國的系列滋補品：深海魚油，大豆卵磷脂，牡蠣提取物，蜂膠，番茄……聽說沒聽說過的沸反盈天鋪得滿滿期一貨架，加之屈臣氏專榨人白毛汗的持續高溫，使人恍然間不由得就信仰了，信這些內含成分全由你說了算的渺小膠囊當真能夠捋清大夥被垃圾快餐淤塞的血管，呵護大夥被志大才疏眼高手低鬱悶壞了的五臟——當然，之於老姑獨處的趙一一來說，最重要的是：抹平被房價飈升、兒女情短、辦公室流長皴皺的肌膚，以及鏽黯的頭髮。

所以，如你所料，一一的目光死死盯住的無非是那幾樣：葡萄籽、月見草、銀杏、米黃蘆薈、羊胎素，當然還有使現今女人恨不能以此築身的膠原蛋白。正當她貌似理性地決定擒賊先擒王，揀一瓶月見草了事的時候（注：月見草油取自月見草種子，富含GLA，常被用來預防風溼性關節炎、氣喘、過敏、經前症候群、面板失調、血迴圈問題……每日1~2粒，飯後食用。與同樣有抑敏作用的葡萄籽相比，它的價格親民些，而更對症一一干澀的髮質），導購小姐突兀而篤定地笑起來，在她耳邊吹氣如蘭：“買兩瓶吧——現在我們買兩瓶贈一瓶，也許很快就要結束了。”

分明比“嫦娥一號”的構置還要精準——趙一一將盡燭一般的目光騰地就熊熊起來，在導購小姐依稀帶一絲戲噱的目光中，她宣誓般宣佈：“好，那我就買兩瓶！”

許是室內溫度又升高了，趙一一隻覺一炷香火由頭至腳、又由腳返頭燒得她害渴不盡——這樣她就不妨買那傳說中的羊胎素了。雖然看看譚校長詠麟那張臉，就曉得羊胎素遠沒傳說中那樣神奇，但是你知道，溺水的人偶然抓住一坨漂木已是阿彌陀佛——鬼知道這裡頭含幾星羊胎素，居然能使趙一一買得起。

毫無疑問，局勢頓時變得複雜起來：羊胎素，一一所欲也；葡萄籽，亦一一所欲也；月見草，更一一所欲也。是咯，她完全可以買一瓶羊胎素和一瓶葡萄籽，然後遭贈一瓶月見草——不用說，贈品價值不能超過正品——可是，跟前兩者相比，月見草的價格未免太便宜了些吧……

如果說方才如待領孤兒，那麼此刻，一一恰似皤然老嫗，只覺周身骨結血凝，而腦汁一滴不剩，全被吸入遭風化般飢渴的咽喉——她甚至不曉得自己說、做了些什麼，而人終於佇在店外。冷風襲來，腦中漸漸回覆一點兒溼潤，一一發現自己袋中有兩瓶羊胎素、一瓶葡萄籽。

嗄，天地良心，她的本意不是月見草嗎？怎麼就她與它一點干連也不見了？就彷彿一轉眼，她便失去那個人人都謂不打眼、可是她自己清楚“最對她路數”的男人。周身的白毛汗經風一吹冷得分外浸髓，沒錯，其實甫出門她就後悔了，可是入口的東西一旦售出是不能退的——如那段輕狂失落的真愛，這一世她無以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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