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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只是迴音。」他溫和解釋著,放緩了語氣,紓解她恐懼的情緒,「山石亦有靈。你想想看,若是在一處山谷裡高聲講話,是不是遲一小會兒便能聽到迴音?只不過此地的迴音傳來更久些,次數更多些罷了。」他實在很少說這麼多話。
孟七七貼在戰神大人身上,聽著他不疾不徐的聲音,心裡安定許多;然而四周濕冷可怖,他的懷抱裡卻溫暖安逸,她便一路賴在他懷中,靜靜感受著戰神大人難得外露的關心體貼。
其實她前世也懂得,這是山石將兩軍對壘時巨大的廝殺聲「記錄」了下來,一遇到陰雨天氣便會「重播」。只是作為一項有趣的知識去了解倒沒什麼,真的身臨其境,體會著所謂的「魂魄結兮天沉沉,鬼神聚兮雲冪冪」,著實令人汗毛乍起,兩股戰戰。
上官千殺見她始終不說話,擔心她嚇壞了,不禁有些無措,越發放柔了聲音,慢慢道:「等回去路上,我再陪你去霰霞花林走了一走好不好?你喜歡錦州嗎?我們繞路去錦州看紅楓……」他想把孟七七的心思從駭人的此處引開。
孟七七把臉埋在他懷中,心裡酸軟。半年前他從苗疆回來,她已經長大了。戰神大人以禮自持,現如今可是極少這樣同她講話了。倒是她小的時候,他常常這樣和氣地哄她。但是此時此刻,他這樣對她,自然跟從前哄小孩子是不同的。
「戰神大人,以後咱倆會是一家人,對不對?」她輕聲問。
上官千殺不意她突然這樣一問,怔忪中從喉嚨裡發出個模糊的音節來。
「那時候,我便成了你的家人,是也不是?」
上官千殺嘴角含笑,卻緊縮了眉頭,一邊是兩人之間隔了家仇的現實,一邊是懷裡美好香軟的女孩,一個「是」字壓在舌根底下,卻是無論如何都難以吐出口來。
孟七七終於捨得從他懷中仰起頭來。
她仰臉望著他,柔聲道:「戰神大人,你還有我。」
在荒漠中這短暫的半個時辰,她自始至終都關注著戰神大人的神色。即便是望天、看花,甚至避開腳下白骨之時,也將他的身影靜靜收入餘光之中。
從在房州第一相見算起,她認識戰神大人已經整整十個年頭。
他是個從不喊苦說痛的人。十年間,她從來不曾聽過他抱怨什麼。
她見過他笑起來的樣子,特別甜。然而他笑起來的時刻,實在少得可憐。幾乎總要等她鍥而不捨得逗他鬧他時,他才肯彎一彎眉眼。
絕大多數情況下,他都是面無表情的。你很難從他臉上看出他的心情,是難過是喜悅還是平靜,是惱怒是低落還是不安。他的情緒就像是深淵大河那百丈寒冰下湧動的流水。孟七七用了十年時光一點一點鑿穿了那寒冰,這才隱約聽到了底下潺潺的流水聲。
外人看來的面無表情,她卻能讀出其中的百般滋味。
在他爺爺墳前,她分明見他面上閃過了一絲痛楚。那可是戰神大人吶!他的面上若有一絲痛楚,那心中定然已經有千萬分的煎熬。
這世間最殘忍的事情不是未得到,而是終失去。
上一世她從來沒有親人,倒也沒有太大感觸;這一世她生在孟家,若有一天她的家人全部慘遭不幸,她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發瘋。便是化身厲鬼,她也定然要報仇雪恨。
想來,戰神大人也會是這樣的心情吧?
她不願看戰神大人這樣傷心難過,因而出言安慰。
「戰神大人,你還有我。」
陰沉沉的紫紅色天空下,昏慘慘的灰黃大漠之上,狂風寒雨之間,女孩在他懷中仰起臉來如是道,她的小臉白淨姣好,似一朵無暇的百合花。
上官千殺不敢再看,伸手覆在她發上,將她的腦袋再度按入自己懷中。他極目遠眺,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