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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熟悉那眼神,也知道那份光彩從何而來。
「你已經多久沒有回去過了?」
似乎沒有料到我會如此提問,阿秋稍微愣了一下。
「已經……已經三四年了。」
我點點頭:「你收拾一下行囊,現在就回家。」
伏在地上的少女一下子抬起頭來。
我在做什麼,在奢望什麼,時隔多年,依然在試著補救什麼,我心知肚明。
那是何等破碎而卑微的夢,我心如明鏡。
我想摸摸她的頭髮,摸摸她的臉頰,但我剋制住了自己。
有很多話想說,但有很多話早已無法說出口,我只是笑笑:「去吧。」
請幸福地,和喜歡的人一起活下去。
半夜時分,城門的方向燃起了通天的火光。
人們從夢中驚醒,整座城池在黑暗中睜開眼睛。武士抓起盔甲和長刀,敵襲的警鐘響徹赤紅的夜空,呼嘯的箭雨撕裂沉寂的夜色,密密麻麻如鋪天蓋地的巨網。
西之庭院位置偏遠,戰爭的火勢暫時沒有燒到此處。和室的門被人匆忙拉開,資歷最老的侍女長阿蓮綁著袖子,手拿薙刀,一向沉穩如水的面容也隱隱染了幾分不安。
她見到我安安靜靜地和衣坐在床榻上,短暫的詫異後很快反應過來。
「請跟我來。」
城池靠湖,和水路相連,平時運送物資的閘口在戰亂時是逃生的出口。
路上我們遇到了敵人的伏兵,他們似乎打算迂迴到城池的後門附近發起突襲,正好和從城中撤離的非戰鬥人員撞了個正著。
戰國時期的女人,非常清楚自己落到敵軍手裡會是什麼下場。
「快上船——!!」
敵人不斷逼近,拿著薙刀的侍女長步步退後,為首的武士輕易便挑飛了她手中的薙刀。
「阿蓮!!」其他侍女發出悽慘的叫聲。她們的性命是相連的,一個人的命運是所有人的命運。那不是兔死狐悲,而是看到了自己的末路而發出的慘叫。
我最初握刀的理由,是為了殺鬼,不是為了殺人。
向前一躍,我撈起地上的薙刀,手腕一轉,長柄和刀刃顛倒位置,狠狠輪向那名武士的腿腹。
骨裂的脆響,他痛嚎一聲,往後摔倒時手中的刀脫力飛出,寒光閃閃的刀刃轉入空中,落下時擦著那人的脖側直直沒入地面,只差毫釐便能切開血液奔湧的動脈。
「……你……」
背後傳來驚疑不定的聲音,但敵人並未停下腳步。我一把拎起阿蓮的衣襟,顧不得憐香惜玉,連拖帶拽將她推到船上。
「快走。」
我一刀敲暈從側面襲來的敵人,呼嘯的利箭接連釘入拉起的閘門,地面隨著遠處炸裂的炮火隆隆搖動起來。沒時間了。
「走——!!」我發了狠,用力踹上船舷。搖晃的木船終於駛離岸邊,朝著閘門大幅度盪去。
阿蓮撲到船尾,喊著並不屬於我的名字,似乎想要來伸手抓我。
我轉過身。
轟隆隆的閘門落下,被火光映得赤紅的湖水譁然四散。
那一瞬間,我似乎想了很多,但似乎又什麼都沒想。
烏鴉送來的信被我燒掉了,我也沒有打算按照信箋的指示借著戰亂的掩護逃離。
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有不得不去了斷的事情在等著我。
天守閣矗立在燃燒的夜空底下,我知道那個人會在那裡。
跨過堆疊一路的屍體,我握著刀,一路朝著自己的命運奔跑。
不斷往上,往上,再往上——
……
——殷紅的血濺落雪白的衣襟,曾是讓世界崩塌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