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狹窄的巷道充斥著燒焦血肉的味道,薄薄的一寸光線穿透斷壁殘垣,靜止於血跡斑斑的長刀上。
當我找到斬鬼的劍士時,他依然握著手中的刀。黯淡的瞳孔被半斂的眼瞼遮蓋,好像在垂首凝思自己的身體為什麼忽然動不了了,為什麼手中的刀不再聽自己使喚。
直到生前的最後一刻,那張臉上都凝著近乎憤怒的困惑。
我抬手闔上他的眼睛,就像曾經有人為我做過那樣。
燒了整整一夜的大火在黎明時分終於偃旗息鼓。
我跨過焦黑的廢墟,經過或神情麻木或悲痛難抑的人群,似乎走了很久,走到茶屋的門簾前時,才發現自己似乎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三步並作兩步跑上陡峭的木梯,茶屋的二樓是堆積雜物的空間,平時並不會騰出來給客人使用。我昨晚以為自己會需要頗費一番功夫,沒想到茶屋的老闆幾乎是立刻就點頭答應了我的請求,讓我暫時將無家可歸的少女安置在閣樓。
「你回來了。」
燭光在木地板上映出纖細的身影。閣樓沒有窗,因此也照不到外面的陽光。靜坐於光與影的交界線處,披著珊瑚色小袖的少女安安靜靜地抬起眼眸,清麗柔婉的一張臉,皎潔似秋夜的明月,白皙得令人過目難忘。
白皙得……近乎蒼白。
「你沒事吧?」
昨晚的情形過於混亂,我都沒注意到對方身體不適。
幾乎是習慣性地,我伸出手,彷彿想用自己的體溫將對方捂暖那樣,將對方的手指攏入掌心。
「冷嗎?」
這句話,我曾經對我的未婚夫說過很多次。
他的手也曾如面前的少女一般冰涼,蒼白的手背上能清晰看到淺青的血管。
少女沒有回答我的話。
她似乎短暫地出了一會兒神。這微妙的停頓轉瞬即逝。
「那個斬鬼的劍士,死了嗎?」柔軟的嘴唇彎了彎,吐出的話語冰冷而無情。
那股莫名的熟悉感浮了上來,我微微鬆開手。
「死了。」
少女的視線落到我的臉上,彷彿饒有興趣似的,她慢條斯理地開口:
「你看起來似乎並不是很難過。」
「我一定得看起來很難過嗎?」
梅紅色的眼瞳倏然眯起。那種彷彿要被人從裡面剖開來的窺視感令人相當不快,甚至有點毛骨悚然的味道。
被對方直勾勾地盯著看了半晌,雖然直覺告訴我,這種時候行錯一步可不僅僅是「輸了」的問題,說不定連脖子上的腦袋都會一起跟著搬家。作為腦袋搬了不少次家的人,對於這種威壓感甚重的凝視,我稍微皺了皺眉頭,決定選擇無視。
「你還有家人嗎?」我切入這次話題的重點。
「家人?」少女重複了一遍我的問題,毫無瑕疵的臉上浮現出有些玩味有些難懂的神情,「曾經好像是有的。」
我覺得我好像明白了什麼,於是垂下眼簾:「……請節哀。」
短暫的沉默後,清脆的笑聲,冰涼好似濺在冰面上的珠玉,在幽暗的閣樓裡響了起來。
……剛剛經歷過巨大創傷的人精神失常是正常的。我在心裡默唸。
又是親眼見到鬼吃人,又是被一把大火燒了房子。正常人都會變得有點不正常。
「你有可以投靠的遠親或好友嗎?」
孤身一人要在這世道上生存未免過於艱難,更何況是容貌美麗的女子。
笑聲微止,少女撫了撫唇角,似乎是在認真思考:「可能在京都吧。」
我點點頭:「等過幾天,我就陪你一起去京都。」
點完頭,我才反應過來。
「怎麼了?」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