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頁(第1/2 頁)
像是溫水冷卻過後結了冰,變得冷硬鋒利,教人不敢靠近。
面前的長案一角扔著一支折斷的狼毫,藕斷絲連地躺在桌案上,墨汁濺上底下的案牘,也染髒了陸珏的右手。
「夫君……」
婉婉在桌案前一步之遙停下來,低低地喚了他一聲,嗓音細細地帶些孱弱柔軟的渴望,試圖撼動他。
但沒有回應。
陸珏仍舊只是坐在那裡,甚至連眼睫都不曾顫動一下,只有右手還沒幹的黑色墨跡順沿著指尖流淌下來,無聲滴在地板上。
婉婉喉嚨間有些發澀,沒再出聲兒,只靜靜地望著他。
她知道他在生氣。
氣她自作主張又一次觸及他的禁區,氣她不懂事地非要去追根究底他的過往。
先前修補先夫人玉佩那時他想必就已經不悅了,只不過面對她時,他選擇了剋制和隱忍,未曾顯露分毫。
而這次,婉婉大牴觸及了他最不願意示於人前的逆鱗。
自幼親眼所見、親身經歷了生母的滿腔怨恨和瘋魔無常,那樣的母親會對他說什麼、做什麼,婉婉想都不敢想。
他如今對生母做何感想,婉婉也不敢妄加猜度。
婉婉還記得原先聽雲茵無意中提起過,他幼時五歲原該被送往弘文館讀書,卻因先夫人執意不許,只好作罷。
如今回過頭看,那時的先夫人明明已經逐漸失常,根本無法教養一個孩子,放任侯府的嫡子繼續養在先夫人身邊,是不是也意味著侯爺對他的放棄。
先夫人的苛責、侯爺的缺失、寒冬落水的疏忽與怠慢……
一時間,婉婉原本無法理解的事情全都有了答案,她眼底冒出無數翻湧不停的酸楚,需要掀起長睫極力向上看才能剋制忍住。
她心裡猶似被人反覆拿針在扎,扎透了,為他疼的千瘡百孔,沒一處地方是好的。
窗外的風吹動流雲,遮擋住了太陽,室內倏忽黯淡下來。
婉婉在長案前站了良久,眨眨長睫,將眼裡的霧氣遮掩下去,這才提步繞過長案走到他的椅子旁。
她一聲不吭地牽起他的手,從袖子裡掏出一方手帕,開始仔仔細細擦他手上的墨汁。
但擦著擦著,眼睛裡不聽話地落下豆大一滴淚,溫溫熱熱地砸在陸珏的手背上,緊接著第二顆、第三顆……
他的手臂僵了下,那些眼淚就像珍珠鼓點,每一下都敲擊在他心上。
女孩子輕輕的抽泣聲也像無形的線鑽進陸珏的耳朵裡,絲絲縷縷地纏繞住他,織成一張網,包裹住他滿腔怒意。
柔軟的武器。
陸珏內心壓制不住的陰暗戾氣在她面前毫無用武之地,不捨得打、不捨得罵,連句重話都不捨得對她說出口。
胸膛沉沉起伏了兩個來回,靜默片刻,他還是隻能抬起長睫看上去,去看她濕潤染紅的眼尾和沾滿淚痕的臉。
「哭什麼?」
他嗓音淡淡的,明明還是冷的,卻又有些無奈,好看的眉頭幾不可察地微蹙起來,像在看一個不聽話闖了禍的小孩兒。
婉婉的眼睛裡凝著流不盡的淚,長睫一動便有水滴砸下來。
她吸了吸鼻子,連帶著單薄的雙肩輕輕顫動,語不成調地對他說:「我……我只是想離你更近一些……」
因為太喜歡了,滿心滿眼都是喜歡。
所以不光佔有著他的現在,還憧憬著和他的將來,以及試圖將他的過去也填補上她的足跡。
她很有些莽撞,莽撞而直白地徑直朝著他的心牆裡闖,教他猝不及防。
陸珏的手背都快要被她的眼淚燙傷了。
他簡直無計可施,只好反手握著她軟軟的柔荑,將墨跡斑駁的手帕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