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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的美學境界,歸根結蒂是作者生存境況的展示和文化心理的外化。
從石評梅的散文裡你會感到:那聰慧且敏感、脆弱而倔強的天賦;古典文學中的靜美悽清的審美趣味的薰陶;美麗而又痛苦的愛情悲劇的體驗,這一切在石評梅心理上形成獨特的文化結構,決定著她的散文的審美風範。
首先,抒情的濃烈、浪漫和憂傷。
在抒情上,石評梅不僅具有一般女性作家所共有的坦誠、率真和細膩;而且還具有自己獨特的濃烈、浪漫和憂傷。
讀石評梅的散文使人感到:從她那敞開的心靈裡,時時有一股激流,一團火焰,奔竄而出。不論是直抒胸臆,還是委婉傳情;亦不論是慷慨陳詞,還是娓娓而談,都有痛快淋漓、不可遏抑的氣勢。比如:
和珍!你明天出了校門走到石駙馬大街時,你記的不要回頭。假如回頭,一定不要離開你自己纖手鐵肩,慘淡締造的女師大;假如回頭,一定不忍捨棄同患難,同甘苦的偕行諸友;假如回頭,你更何忍看見你親愛的方其道,他是萬分懊喪,萬分惘悵,低頭灑淚在你的棺後隨著!你一直向前去吧,披著你的散發,滴著你的鮮血,忍痛離開這充滿殘殺,充滿恐怖,充滿豺狼的人間吧!
如果說這是悲壯的濃烈,那麼,纏綿的濃烈在石評梅的散文裡,更是俯拾可得。
濃烈的感情,常常化作奇異的想象,表現出浪漫的色彩。讀一讀那《濤語》中的《夜航》,你不能不隨之沉入那童話般的美麗而又可怖的夢境。在《墓畔哀歌》裡,無限哀思化作了美麗的幻覺:
我常覺你在身後的樹林裡,騎著馬輕輕地走過去。常覺你停息在我的窗前,徘徊著等我的影消燈熄。常覺你隨著我喚你的聲音悄悄走近了我,又含淚退到了牆角。常覺你站在我低垂的雪帳外,哀哀地對月光而嘆息!
這種纏綿而綺麗的浪漫,真是讓人無比的低迴神往!
在現代早期女作家中,寫得最美麗而又憂傷的,恐怕應首推石評梅了,廬隱曾呼她“顰” ,她自己曾取名夢黛、林娜,竊自黛玉自許。她的感傷的氣質確有些酷似黛玉。
生活本來就不和諧,加上她這種氣質,更是愁苦難解。所以她的散文幾乎是字字血、聲聲淚,覓不見溫馨和明快。但是,由於這愁苦、憂傷乃繫心靈的噴薄,也就無“強說愁”的矯情味,自能引起讀者的共鳴與同情。
其次,境界的美、冷、靜。
石評梅說,她希望自己的生命“建在美的,冷的,靜的基礎上。”她愛冬天,愛梅花,愛“寥廓而且悽清、蕭森而且清爽的陶然亭”,認為那裡的“月亮”“晚霞”“蘆花” ,都是特別為墳場佈置的“美景”。是的,從她的筆底我們看到:她對於一切荒寒、悽清、寂靜,具有頹廢美的事物,秉賦著特殊的嗜愛與敏感。她常常毫不費力地將它們捉住,佈置出一個個特殊的抒情環境和氛圍,同她那憂傷、愁苦的心情多麼和諧。試看:
我望著兩行枯柳夾著的冰雪罩了的護城河。這地方只缺少一個月亮,或者一顆落日便是一幅疏林寒雪。(《我只合獨葬荒丘》)
作者憑著她的藝術感覺和想象,幾筆便寫出了一幅悽清、荒涼的“疏林寒雪”圖。
再看:
如今已是午夜人靜,望望窗外,天上只有孤清一彎新月,地上白茫茫滿鋪的都是雪,爐中殘火已熄只剩了灰燼,屋裡又冷靜又陰森;這世界呵!是我腸斷心碎的世界;這時候呵!是我低泣哀號的時候。(《腸斷心碎淚成冰》 )
作者用靜夜、新月、白雪、殘火、陰森,構成了一個抒情的時空,在這裡她追思亡魂,回憶往事,情與境達到高度融合。
毫無疑問,佈置抒情環境,還必須具有寫景的功力。石評梅在這方面亦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