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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自以為被狗嚇瞎了眼睛的偵察員眼前又出現了一線光明,那光明漸漸擴充套件著,宛若太陽從層雲中往外掙扎,最後僻啪一聲響,烈士陵園傳達室的一切景物猛地雞。虎落平川遭犬欺!&rdo;
酒香洋溢,吸引著丁鉤兒的慾望;感情澎湃激盪,正是飲酒的大好時光。他一伸手把老革命手裡的搪瓷缸子奪下來,嘴含住缸子沿,一憋氣吸了個底朝天,片刻後,肚子裡倒海翻江,眼前盛開了朵朵粉紅色的蓮花,在飄裊在薄霧中煥發著發人深省的光芒。那就是茅臺的光芒,那就是茅臺的精神。一時間他感到世界變得極端美好,包括天,包括地,包括樹木,包括喜馬拉雅山頂上的皚皚白雪。老革命嘻嘻地笑著,把搪瓷缸子奪過去,往缸子裡倒酒,酒液湧出瓶口時發出&ldo;卟咚卟咚&rdo;的聲響,激得他耳膜轟鳴,口腔裡湧出唾液。他看到老革命的面孔變得那般慈祥,慈祥得難以形諸語言。他伸出手,他聽到自己伸著手說:給我,我還要喝。老革命在他面前跳躍著‐‐那麼靈巧地跳躍著,說:不給你喝,老子弄點酒也不容易。我要喝,他吼著,我要喝,你把我的饞蟲勾出來了,為什麼又不給我喝?老革命把缸子觸到嘴邊,灌下去,很猛烈。他惱怒地撲上去,抓住了那缸子也抓住了老頭子硬邦邦的手指。他聽到了牙齒碰撞缸子沿的聲音,感覺到潤滑的、涼森森的酒液濡濕了手上的面板。在搶奪缸子的過程中他逐漸生長起惱怒的情緒,膝蓋回憶起格鬥的技巧,它彎曲著,頂在敵手的小腹上。他聽到老革命哎喲了一聲。缸子便到了手中。他迫不及待地把缸子裡的酒倒進喉嚨,意猶未盡,他尋找酒瓶。酒瓶子橫躺在地上,彷彿一個中彈犧牲的美少年。他心中悲痛欲絕,好像是自己失手把這少年打死一樣。他想彎腰把那膚色雪白、腰帶鮮紅的酒瓶撿起來‐‐把那美麗的少年扶起來‐‐卻莫名其妙地跪在了地上。而那美少年卻連打了幾滾,在牆角那兒空靈剔透地站撲進了他的雙眼。他看到老革命正在燈下擦拭雙筒獵槍,他擦的那樣專注、認真、一絲不苟,宛若一個爹在為獨生兒子洗澡。虎紋大狗安詳地趴在灶火旁,長長的嘴巴擱在松木劈柴上,雙眼盯著灶中香氣撲鼻的、金黃色的火苗,顯得格外深沉,像一個大學裡的哲學教授。它在想什麼呢?偵察員被狗深刻思考的姿態迷住了,狗痴痴地望著灶火,他痴痴地望著狗,漸漸地,狗腦中的輝煌畫面‐‐他終生沒看見過的畫面‐‐在他的腦中緩緩地出現了,那麼奇特那麼動人心絃,伴隨著流雲般的音樂。他被深深地感動了,鼻子像被人重重地搗了一拳,又酸又麻,兩行熱淚,不知不覺地掛在了腮上。
&ldo;瞧你那點出息!&rdo;老革命看了他一眼,說,&ldo;我們播下虎狼種,收穫了一群鼻涕蟲。&rdo;
他抬起衣袖,擦乾眼淚,委屈地說:
&ldo;老大爺,我栽在一個女人手裡……&rdo;
老革命不滿地斜他一眼,穿上棉大衣,挎起獵槍,招呼一聲:&ldo;狗,咱們巡邏去,讓這個窩囊廢在這兒哭吧!&rdo;
大狗懶洋洋地爬起來,充滿同情地盯著偵察員一眼,便尾隨著老革命,出了傳達室。裝在門背後的鐵絲彈簧把木板門響亮地彈回來,一股cháo濕、寒冷的夜風撲進來,使他打了一個戰。他感到孤獨和恐懼,喊一聲:&ldo;等等我。&rdo;拉開門,追上去。
門口的電燈使他們身側出現了模糊的暗影,凍雨依然下,也許是夜更深了的緣故,那窸窣之聲顯得愈加清晰、密集,宛如無數的小獸在那裡爬行。老革命向著陵園的深處走,向著陰森森的黑暗走。狗緊跟著老革命,他緊跟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