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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人看上去極為年輕,不過弱冠之齡,容顏清冽如秋水,氣度灑落如長風,靜是白璧無瑕,動是颯沓流星,從骨到皮無一處不美。這美無關乎性別,說他是男子亦可,是女子亦可,人世間的概念在此毫無意義,只能感嘆一句「仙骨天成」。
他不像山巔雪,不像百丈冰,也不像常見的修仙界男神一樣,穿著一身纖塵不染的清冷白衣。
他的衣衫是一種淺淡的天青色,像國畫中的山水,衣擺上繪有兩三朵盛放的曇花,清雅潔白,彷彿在暗夜中傾吐芬芳。
故而,其名為「曇華」。
擷一枝瓊花為骨,攬三分明月為魂。
煌煌華燈千萬盞,不及曇華照夜明。
隨著裝束轉變,江雪聲原本束起的墨發也有大半傾瀉而下。他未戴發冠,只用一支木簪鬆鬆挽著長發,流水一般的髮絲拂過肩膀、脊背,如同一道水墨繪就的銀河,越發映襯得他的眉目宛若晨星。
對此,舒鳧的感想是——天懸星河,突然倒了一瓢在我頭上。
這滿天星河一樣的美人低頭凝睇著她,忽而破顏一笑,如畫眉目舒展,一雙眼彎成細細一對月牙:「好看嗎?」
舒鳧:「…………………………好看。」
江雪聲:「嗯,好看就對了。而且我不用梳毛,也不用化妝。」
舒鳧:「……」
——不是,你們這對師徒怎麼回事?!
舒鳧呆若木雞,內心震驚如同尖叫雞,堂上其他人也差不了多少。崆峒長老剛才意氣風發,在背後將「曇華真人」踩了個痛快,這會兒眼看著正主從天而降,一張老臉漲得發紫,眼珠子險些都不會轉了。
柳如漪抿唇一笑,翩翩然退至一邊,風姿綽約地屈膝施禮:
「弟子柳笑,恭迎師尊。」
江雪聲——曇華真人顯然已經習慣了旁人這種反應,一手攏著瀑布般垂落的黑髮,一手帶著舒鳧,仿若閒庭信步一般,目不斜視、旁若無人地走到上首,在凌奚月空出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他坐也不是正坐,甚至有點「坐沒坐相」的意思,整個人沒骨頭似的一歪,仗著自己容顏絕世,硬是歪出了一段美人春困的慵懶風情。
從舒鳧的角度看去,只見他眼簾半垂,烏黑濃密的睫毛掩住目光,一段修長手腕撐著下頜,姿態輕慢到無以復加,卻意外地並不令人生厭。
人長得好看,確實是可以為所欲為的。
「崆峒長老,凌二公子,齊三爺。」
他帶著笑意傾身,「別來無恙,曇華有禮了。」
「……」
舒鳧一點都沒看出禮在哪裡,單看他的表情,還以為他在說「曇華問候您祖宗十八代」,或者「三天之內撒了你,骨灰都給你揚了」。
崆峒長老喉頭顫動:「你……你……」
「嗯,你說。」
江雪聲斯斯文文地一點頭,表情近乎慈愛,「我在聽。」
崆峒長老頓時一句話都不想說了。
齊三爺面如死灰,卻還是不得不負隅頑抗:「曇華真人,此乃我齊家與凌霄城之事,與您毫無幹係。九華宗、凌霄城一向各行其道,井水不犯河水,您貿然插手,恐怕有些不妥吧。」
江雪聲溫和道:「有道理。不過,誰說此事與我毫無幹係?」
說著他眼皮一撩,恰好迎上舒鳧目光,將她滿腹狐疑的表情穩穩接住,專注而又真誠地凝視著她。
「道友。」
他語氣平和,與一路上沒有什麼兩樣,「在下姓江,單名一個『曇』字,表字雪聲,道號曇華。早年客居玄玉宮,百年前,入主九華宗搖光峰,也被人稱為『搖光長老』。當然,我並不是很老。」
「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