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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只倔頭犟腦、盯著貓的食盆,明明想吃卻不好意思吃的呆狗。
那小屋是真的好,溫馨幽靜,還有一方小院,小院還有一顆李子樹,阿沅日日支著頭,坐在房簷下,眼巴巴地等李子熟成黑紅色。
她從春天等到秋天,到後來等到了,可她那時候已經什麼都吃不下去了。
阿沅魂魄散去的前一刻,仍漂浮在小院裡。
她等了很久,等到天幕四合,沉甸甸的星子爬滿天際。看見一輪彎月爬上天際,才看見他一瘸一拐地站起來,小心翼翼地抱著她的屍體,將她放在李子樹下。
他將她因為病著打結的長髮用長指梳理開,甚至從屋中取了一張深粉色的胭脂紙,細細的擦在她頰邊。
阿沅飄在上空道:「不要這個顏色,太俗了。」
他沒有聽見,阿沅看見他的喉結很艱難地聳起又落下,像是有許多未說的話卡在那裡。
阿沅等了片刻,看見一個吻印在她青白失真的手腕上。青石板上發著二三亮光,過了好久,阿沅突然意識到,那是他的眼淚。
那一瞬間,阿沅有一種古怪的感覺,心裡空落落的,她感覺自己本來懷擁著人世間最珍貴的無價之寶,但是她沒有注意,任由它蒙著厚厚一層灰,然後輕手輕腳的把它碎掉了。
夜晚將至,墨色濃重。阿沅感覺自己在消散,她驀然發現,她像是第一次才看見男人的面容。
男人的發是深褐色的,不同於他的人,他的發很細軟,男人有一雙刀鋒一般齊整的眉,他有高挺的眉骨,還有一雙在陽光下微微發著青的瞳。
他身材高大,他的脖頸側面有一顆淺褐色的痣。
「楚珣,以後,照顧好自己吧。」
…………
阿沅猛地驚醒過來。臉上涼涼的,她伸手一摸,臉上都是淚。
她臉上的驚訝還未動,窗扉突然輕輕一響,傳來「噔噔——」得聲音。
一道男子的聲音,打破淙淙雨聲:「阿沅姑娘,我聽說了一件事。早些年那煞神在司南坊做醃臢地痞時,曾拉扯過姑娘,被姑娘的哥哥,也就是那時的宋世子看見,狠狠一腳摜到地上,當場便斷了一根肋骨。
那煞□□聲你是知道的,那是睚眥必報、陰鷙毒辣;未去北疆前他便是惡鬼,京城中多少好人命喪他手?遑論這兩年他去了北疆平亂。
我聽說那地方冰凍三尺,地無水草,馬吃冰、人吃人,他在那地方打了勝仗,早就不將人當人看了。
現在他回來了,剩下了半口氣,若是他死了便還好說;若是他活過來了……」
「阿沅姑娘與他同床共枕,怕不是要被活吞了?」
「杜家當年曾受過潞國公的恩惠,願報答給姑娘。你若跟我走,我便差家裡的婆子帶姑娘到一個鎮上落腳,再安排一間鋪子安身……」
深沉夜色裡,阿沅的手被自己捏的青白,一陣尖利的疼痛從手心傳到阿沅的心臟:這一切不是假的,都是真的。她竟然重新回到了改變她命運的半年前!
半年前,她正是信了這杜家二公子的鬼話,三月牢獄之災受盡酷刑敗了身子!
這動靜越響,宿在外間的趙嬤嬤聽見了,忙托起一邊的青瓷燭臺進了內室檢視。
窗前,杜二公子又道:「阿沅姑娘,外面的護院已經被解決了,你就放心吧。」
趙嬤嬤皺緊眉頭,半晌繞過屏風。
閨床上錦繡帷幕被綁了起來,阿沅倚著床,燈火搖曳,一張臉瓷白瓷白的,看著她的一瞬間,她眼波顫動,碎了的春水一動,猛地撲進她懷中。
「嬤嬤。」
趙嬤嬤本是心繫窗外的動靜,被她一抱,察覺到她臉上濕漉漉的,忙問道:「怎麼了?姑娘?可是哪裡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