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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奘帶著僧人們,慢慢向弘福寺方向走回,心中十分憂慮,剛才那黑火魔影雖只是一閃,但他深信自己不會看錯。他雖已有半年未見承乾,但承乾身為太子,一舉一動皆受上下矚目,其日常行跡卻也不難得知:我聞他近來喜與胡人交往,莫非是胡人中有邪人在他身上下了什麼秘法禁咒,有所圖謀麼?
回到寺內,眾僧各歸僧房安歇,玄奘命侍候的沙彌退下,將門關上,獨坐方丈,深深入定,他的神念如鳥一般從泥丸宮升起,飛上高空,向下俯瞰。
長安城中一草一木、一塵一沙,此時看來分外清楚,太極宮上空紫氣瀰漫,翻騰不息,其中隱隱有億萬金絲,光華閃耀,蒼龍一般將皇城盤繞其中,只是龍光紫氣圍繞之中,果有黑氣一縷,若有若無,自東宮中透將上來。
卻是什麼妖人?是否與上次那道人有關?玄奘將神念延伸下去,尋那黑氣根源,東宮內外僚屬,男女婢僕,連上次承乾帶來的那名胡女在內,都是常人,俱無異狀,那黑氣不是發自旁人,就是出自承乾自己體內,再無其餘根源。
“籲——”方丈之中,玄奘長長吐出一口氣,睜開眼來,臉色蒼白,十分疲倦。
他宗法大乘,專重思維,修性不修命,雖然靈臺清明,神念廣大,可以遍察萬物,卻無半分法力在身,純以道力精神支撐,作了這番探視,一時間身體如脫力了一般十分虛弱。
他端坐不動,深深呼吸了二十一次,站起身來,取過一旁水杯,一飲而盡,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已是第三日清晨了,金黃色的晨輝落在弘福寺層層殿宇的銅瓦上,折射出燦然的寶光。
玄奘站在方丈前的臺階上,仰頭看著天際的朝霞,仲秋的風吹動了他的袖角,帶來絲絲涼意。
忽有一名小沙彌匆匆走入方丈庭院。
“大和尚。”小沙彌悟明向玄奘合掌施禮,“終南山岐宗師遣門人前來傳信,請大和尚一見。”
“哦,好!”
小沙彌走出庭院,無多時,腳步聲響,一名看上去三十歲上下的道士跟著小沙彌進入庭院,道士黃冠長鬚,斜背長劍,玄奘認得是岐暉的弟子,昊天觀主尹文操。
“法師安好!”尹文操向玄奘行禮。
“觀主何以多禮,貧僧實不敢當。”玄奘連忙還禮,“岐宗師有何事見教,至令觀主親來?”
尹文操雖然看起來與玄奘年紀相若,實際已有六十多歲了,只是道家講性命雙修,以肉身為解脫根本,所以常能駐顏不老,尹文操便是如此;尹文操又是昊天觀主,岐暉門下最得意的弟子,將來終南山宗聖觀的觀主與樓觀道的宗師自然也非他莫屬,因玄奘是唯識宗主,總領佛門,故他以小輩自居,玄奘卻不敢因此稍缺禮數。
“明年五月五日,我道門各宗丹元大會,我師請法師光臨觀禮。”尹文操一邊說,一邊從袖中取出一張簡帖,雙手呈上。
玄奘連忙彎腰雙手接過,“不知不覺,竟又已六十年了麼?”
尹文操笑道:“正是,光陰迅速,明年論道之地定在閣皂山。”
“觀主,請你轉告宗師,貧僧一定準時抵達。”
尹文操又一躬身,飄然出院。
自秦漢以來,道法大興於南贍部洲,南北二洲宗門林立,大宗四五,小門小派更是不計其數,為此前代宗師聚議,定下六十年一度丹元道會之規。此會名為丹元,實是道家各宗論道鬥法的大聚會,會中勝出的宗門是為兩洲道門領袖,執掌太平玉符與靈寶三圖,玉符靈圖在握,則天下道門無不聽其號令,所以這六十年一度的丹元大會,乃道門之內第一等隆重的法會。
玄奘今年不過三十二歲,親逢丹元之會,這還是第一遭。
“丹元會是在明年,那麼三十年後就是道佛兩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