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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的時間是晚九點到凌晨六點,零點時休息半小時,食堂有熱玉米麵粥賣。
我不知道李志高心裡怎麼想的,反正我心裡挺高興。
夜裡就要上班抬大簍子啦,儘管我在當司磅員時多次看到那裝滿棉花的大簍子像山一樣壓在兩個健壯男子的肩上,壓得他們趔趔趄趄,像兩隻醉酒的小狗,知道這碗飯不好吃,是絕對苦力的幹活,但一想到能夠時時見到方碧玉,便生出無數的渴望來。
我睡不著。我知道方碧玉與我只隔著十厘米,從看不見的fèng隙和能看見的fèng隙裡,我聽到方碧玉均勻的呼吸聲。她在睡覺,為上夜班做準備。
李志高也沒睡著,就著高吊在樑上那盞晝夜不熄的電燈泡的昏黃燈光,他趴在被窩裡,只露著腦袋和一隻手,一個小本子擺在枕頭上,他在寫什麼東西呢?李大哥絕非久屈人下之人,他那麼深刻,那麼有思想,腦袋瓜子生得那麼圓……跟他拜了兄弟,肯定要沾光……
我還是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
警衛班馮結巴披著黑大衣抱著破步槍踢開門,大聲叫:
&ldo;起……起床……該……該換班了……&rdo;
警衛班負責提前半小時把上夜班的人叫醒。
用槍托子搗著女宿舍的門板,馮結巴繼續叫:
&ldo;起……起床……該……換班了……&rdo;
十一年後,我與成了一級廚師的馮結巴馮飛揚在火車上邂逅相遇。他又白又胖,穿著一身呢子制服,手腕上戴著一塊足有三兩重的大手錶。
透過簡短交談,我知道他後來在舅舅的安排下,去了濱海油田,成了正式工人,先當炊事員,又進烹飪技校,去過香港、新加坡,回來評上一級廚師,娶了黨委書記的女兒,生了一個胖兒子。話題自然轉到棉花加工廠,他說:
&ldo;那時過的真是狗都不如的日子,想想過去,看看現在,我很知足。你不知道我們家當時有多麼窮。別人還從家背點玉米麵投到食堂裡,正兒巴經地拿著糧票打幾個窩窩頭吃,我們家裡連地瓜乾子都吃不上。背著人,啃點菜糰子,喝點開水,就算一頓飯。看到那些正式工吃饅頭,饞得我呀,他媽的,眼淚鼻涕一塊兒流。不瞞你說,有一次,實在餓極了,我跑到榨油車間去喝過棉籽油,一次喝一鐵瓢。肚子受不了,肛門沒了約束,不知不覺就流了油……&rdo;
我們一起笑了。
這小子現在是頭髮烏黑,像在油裡浸過一樣。我們憶著苦,思著甜,話題自然轉到方碧玉身上。
&ldo;她死得好慘……&rdo;我說,&ldo;那麼好的一個人,落了個粉身碎骨的下場……&rdo;
&ldo;你認為她死了嗎?&rdo;馮結巴問我。
&ldo;怎麼?難道她沒死?&rdo;我驚異地問。
&ldo;她死在什麼時候,你還記得嗎?&rdo;
&ldo;永遠不會忘記!&rdo;我說,&ldo;她死於那一年的一月二十五號,那天正好是臘月二十三,&l;辭灶日&r;,過小年。&rdo;
&ldo;我認為方碧玉沒死。&rdo;馮說。
&ldo;她的身子都被清花機給打爛了,你還說她沒死。&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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