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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到方碧玉嘆了一口氣,然後說:
&ldo;你吃了吧。&rdo;
中秋節後,連颳了幾天金風,天高氣慡,大批的棉花如cháo水般湧進加工廠,收購旺季終於到來。與此同時,皮輥車間六十臺皮輥軋花機一齊開動,棉花加工廠在135馬力柴油機的巨大轟鳴中顫抖起來。女工們兩班倒換,每班十小時,不大容易看到方碧玉了。業務組長&ldo;鐵錘子&rdo;手下只剩下三十幾個人,且多是被車間裡挑剩下來的&ldo;人渣&rdo;。
我整天坐在那隻磅秤前,拿著一支原子筆,一把算盤。過磅,填斤數,退包皮,算出皮棉數字。經常想入非非,經常出錯,經常挨結算組長和過磅組長的訓斥。我知道,如果不是看在我叔叔的面子上,早就把我攆去抬大簍子了。
一個個高達數十米的棉花大垛拔地而起,滿眼的潔白,滿世界的潔白。我從來沒有想到過,人竟能把如此多的棉花堆積到一起,高密一個縣的棉花就能滿足朝鮮一國的棉花需求,看來絕非妄語。李大哥的話句句都是真呀。
那些天通往棉花加工廠的道路上擠滿了除機動車外的各種車輛,交通堵塞。從凌晨到黃昏,車聲、牲畜鳴叫聲、人的呼叫聲,此起彼伏。道路上布滿被踐踏得沒了模樣的馬糞驢糞騾子糞。我一坐一整天,全身發硬,腦袋發昏。有一天因為壓住了一個農民的單據捱了一耳光,其實那單據是傳單員壓住的,責任並不在我。&ldo;鐵錘子&rdo;不為我撐腰卻站在那人的立場上,原來那人是他的堂叔。他的堂叔人高馬大,胳膊比我的腿還粗,我不敢還手。我跑回宿舍爬到我的三層鋪上哭泣,驚動了上夜班正睡覺的方碧玉,隔著牆壁她問我:
&ldo;哭什麼?&rdo;
&ldo;&l;鐵錘子&r;……他堂叔打我……&rdo;
&ldo;為什麼打你?&rdo;
&ldo;說……我壓住了他的單子……&rdo;
&ldo;是你壓住了?&rdo;
&ldo;不是我……&rdo;
&ldo;那他就打你?&rdo;
&ldo;嗯……&rdo;
&ldo;你沒還手?&rdo;
&ldo;我打不過……他有兩米高……&rdo;
&ldo;&l;鐵錘子&r;沒護你?&rdo;
&ldo;他向著他叔,說我該打……&rdo;
我聽到她坐了起來,說:
&ldo;走,看看是個什麼東西!&rdo;
&ldo;碧玉姐,別去了,他太壯了。&rdo;
&ldo;少嗦,下去,在門口等我!&rdo;
那場精彩的打鬥相信所有的目擊者都不會忘記,這是繼老蔡夫婦跳井之後的第二件熱鬧事。
我聽到方碧玉從三層鋪上一躍而下,一定是漂亮加瀟灑,宛若一隻飛鳥。我戰戰兢兢地從三層鋪上爬下來,急急忙忙跑出去,方碧玉已在男宿舍門口等我。
&ldo;走!&rdo;她扯了我一把。
&ldo;碧玉姐……算了吧……反正已經捱打了,剝不下來了……&rdo;我結結巴巴地說。
&ldo;窩囊!&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