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遺失的樂章 音符間的死亡旋律(第1/3 頁)
1984年元旦,朝陽從盤山山坳彈跳出來,在一抹綺麗彩霞襯托下,帶著股新年的喜慶勁兒。幾天前降了頭場雪,乍洩的晨光打上茫茫雪野,覆雪的大地更顯遼闊。寒風吹著一叢一叢乾枯的褐色樹葉, 在空曠的雪野上飄浮、滾動。
沌口的清晨,到處氤氳著清冷而安謐的氣韻。
上午九點多鐘,準備回家過節的郭叔被西營村一村民攔在鄉政府門口,說是在村東小路旁發現一具女屍。郭叔跨上他的那輛二八大槓最先到達了現場。
現場位於沌口鄉西營村東,距東莊頭約三百米。一條田間小路東西方向,路北麥田地裡橫陳一具女屍。屍體頭西腳東, 呈俯臥狀。上身著藍色棉服,下身穿青色棉褲,左側褲兜外翻,地上落著兩把拴在一起、已經磨禿了的鑰匙。褐色人造革褲帶敞開,脖子上一條打著扣的紅絨線圍巾在茫茫雪色中格外搶眼。這條紅圍巾幾乎絞成了一股繩,緊緊勒在死者的脖子上。 屍體南側倒放著一輛鳳凰,牌二六型腳踏車。郭叔指揮聞訊趕來的村幹部和民兵遠遠地隔離了現場,隨後騎車返回鄉政府總機室,打電話向縣局報告。
那天上午,那塊麥地來了一堆警察。 孱弱的陽光一時還不能驅散大地夜間凝結的寒氣,顫顫的枯草尖挑著一層薄霜。在現場忙碌的警察面色無不嚴峻、凝重,也像染了一層霜色。
一般以為,雪地上的痕跡比土地上的更顯而易見。其實不然,現場鞋印雜沓, 都是鞋底沾雪之後踩出來的,因而更加混雜難辨。技術員費了老鼻子勁才確認,進人過犯罪現場的只有兩人,因為鞋印有兩種:一種是佟老師的高跟鞋印,一種是男人鞋印。這個男人的鞋印清晰的地方不足半枚,鞋印花紋呈橘子瓣兒狀。經研究比對,確認為大頭鞋的鞋印。腳踏車上沒有刷到佟老師以外的指紋,由此推測:作案者可能戴著手套。受害者呢?這天兒騎車也應該戴著手套。可是,現場並沒有發現她的手套。難道作案者用受害人的手套擦拭了腳踏車上的指紋後,帶走了那雙手套?
村民認出,死者是沌口小學音樂教師佟老師。佟老師有一個三歲女兒,姥爺帶著。丈夫是縣食品廠罐頭車間的一名灌裝工,頭天晚上正趕上夜班,還不知道妻子已經遭遇不測。
我記憶裡佟老師不過三十歲,郭叔確切地說,那年她二十七歲。這就對了。我對她最初的印象是留著一甩一甩的兩條及腰長辮,辮子黝黑髮亮。她走路時習慣將一條辮子捋到前頭,髮梢在一根手指上纏來繞去,走一路繞一路,到地兒往後一甩。大概有小孩兒後剪成了齊耳短髮,發縫偏分,一排整齊的髮根微微向頸項彎曲,更顯清秀文靜。她身材瘦溜,相貌姣好,尤其那柔婉的語氣聲調聽起來特別親切隨和。我們無不以為,她做音樂教師簡直天造地設。
佟老師教我們低年級部音樂課。學校樂器有限,只有一架骨散筋松的腳踏風琴、一架揹帶幾乎磨斷的老舊手風琴、一柄不知緣何出現於此的少數民族樂器冬不拉。此外,還有永遠在音樂課上派不上用場的兩面破皮鼓,七八個大小不一、綠鏽斑斑的銅鈸--如果這些毫無技術含量的響器也算得上樂器的話。這些簡陋的樂器被她物盡其用,別管腳踏的、手拉的,還是指彈的,都被她使得嫻熟又趁手。
她教會我們的第一首歌是國歌,學歌時讓我們全體起立,整個學歌過程站立進行、她教制,我們學一句。她唱歌氣韻流暢、聲音清辣.教唱時,在教室裡來回溜達。看誰不張嘴成嘴巴長得不夠大,就翻過白皙的手腕,用指關節篤篤振桌角;或打拍子的同時盯著你,直到濫竽充數的同學改正,她才走開。個把調皮促狹的孩子總是有的,比如我的同桌二海,每當唱到“冒著敵人的炮火前進,前進,前進進”時,總是嬉皮滙臉亂改詞。
一次,佟老師舉起手臂在空中一劃, 及時止住了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