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3/5 頁)
…”
“那您究竟為什麼哭呢?”
“唉,薩寧先生,我自己也不知為什麼!”
“沒有人使您傷心嗎?”
“不,沒有!……我突然感到寂寞得很。我想起了喬萬尼·巴蒂斯塔……想起了自己的青春……後來又想到這一切竟會如此迅速地消逝。我老了,我的朋友,而且對此我無論如何也無法妥協。看起來我這個人依然如故,可是轉瞬之間老了……老了!”來諾拉太太的眼睛裡滾出了淚珠。“我發覺您看著我感到奇怪……可是您也會老起來的,我的朋友,而且您將會明白這是何等痛苦的事!”
薩寧開始安慰她,告訴她已經在自己孩子身上再現了自己的青春,甚至想和她說笑話,說她喜歡別人對她說好話……然而她卻求他“別說下去了”。於是他第一次確信,像這種意識到自己老之將至的傷感,任你用什麼辦法也是無可慰藉與排遣的;只好由它自行緩解。他提議她一起打牌——這個辦法想得太好了,她立刻表示同意,而且好像高興了一點。
午飯前後薩寧一直和她打牌。潘塔列昂也參加一份。他的頭髮垂掛到額角上,從來沒有這麼低,他的下巴縮到領帶裡,也從來沒有這麼深!他的每一個動作都顯出他在專心致志地保持那副鄭重其事的樣子,令人一看他便會情不自禁地想到:這個人究竟有什麼謹守不露的秘密呢?
然而——秘密!秘密!①
① 原文為義大利文。
整整這一天,他百般努力,來表示對薩寧的最高敬意;在餐桌上,他把女士們撇在一邊,莊嚴而果決地把菜先端給薩寧;打牌的時候讓他得分,不使他吃虧;發些牛頭不對馬嘴的議論,說什麼俄羅斯人是世界上最高尚、最勇敢和最果斷的民族!
“嗨,你這個老戲子啊!”薩寧心裡自忖。
然而他感到奇怪與其說是因為路塞裡太太的情緒突變,倒不如說是因為她女兒對他的態度。她不像在有意迴避他,相反,始終和他保持不遠的距離坐著,仔細聽他說話,看著他;但是她決沒有同他說話的意思,而且只要他對她一開口,她就悄悄地站起來,不聲不響地走開一會兒。過後又走回來,重新在某個角落裡坐下來——聲色不動地坐著,若有所思和困惑莫解地……樣子比任何時候都納悶。來諾拉太太也發現了她的非常舉止,問了她兩次:“怎麼啦?”
“沒什麼,”傑瑪回答,“你曉得我常這樣的。”
“那倒是。”母親贊同她說。
這冗長的一天就此過去,既不熱烈也不冷清——既不快樂又不乏味。假如傑瑪的表現是另一番樣子——那麼薩寧……誰能知道呢?或許他會情不自禁地自我表現一番,或者在面臨可能的、也許是永久的別離之時,他會完全沉溺於離情別緒之中……但是他連同傑瑪說一次話的機會也沒有,所以只好在晚茶前的一刻鐘在鋼琴上彈了幾支悽婉的曲子。
愛你兒回來得很遲。為避免被問及克留別爾先生,他一轉眼就溜之夭夭了。該是薩寧告辭的時候了。他起身向傑瑪告辭。不知怎麼的,他想起了《奧涅金》裡連斯基和奧爾迦的分別。他緊緊握住她的手——試圖正面看她一眼——然而她轉過臉去,掙脫了自己的手指。
……
二十
他走下臺階時,已經是繁星滿天。這些星星真是數不勝數——大的小的、黃的、紅的、藍的、白的!它們分秒不停地閃爍著,密密麻麻,爭相變幻自己的五光十色。天空沒有月亮。然而在這半暗不明、無形無影的昏黃之中,雖無月光,每一樣東西卻依然歷歷可見。薩寧無意馬上回住地……他一直走到街盡頭;他覺察到自己有一種需求,要在潔淨的空氣裡往復徘徊。他於是又折回來——可是還沒有走到路塞裡糖果店所在的那間房子前面,那裡一扇臨街的窗子忽然砰地一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