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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雪妍正於堂上坐著,就著日頭做些針線,見母親進來,也不起身,嘴裡埋怨道:“母親也真大意,我在這塊兒坐著,就叫那小廝進來。躲沒處躲,藏沒處藏,倒叫人家恥笑,往後怎麼往那邊去。”原來章家這院落淺窄,前後統共只兩層。
章姨媽冷笑道:“你也不必怨怪,人家不肯進來呢。賊奴才根子,狗眼看人低的,這等勢力!”章雪妍嘆道:“罷了,世情如此,母親往日在那縣裡還沒看夠麼?”章姨媽瞥了她一眼,冷笑一聲,說道:“你也不要盡說這些靠不著的話,咱們如今已是弄到如此了,家裡實在嫁不起你。偏你又是個心高氣傲的,尋常人家皆不放在眼裡,定要挑好的嫁。且不說那樣的人家肯不肯,咱們又往哪裡湊那個聘禮去!”章雪妍見母親唸叨,便嗔道:“母親這話好不無理,婚姻大事乃為終身之計,怎可造次。難道我這樣一個人,竟要給那起窮漢做老婆不成?!”章姨媽哼了一聲,將陸家小廝所傳之事講了一遍,又道:“你表哥不日就要來家,你既不想過這窮日子,就要放出全副的手段本事,把他拿下來,才有你的好日子。這幾日我冷眼瞧著,那個夏氏不是個好相與的,只怕要礙事。你可想過如何應對?”
章雪妍笑了笑,說道:“女兒聽世間有俚語稱,妻不如妾。這男子哪有不愛美色的,夏氏雖貌美,究竟是舊人。表哥同她做了幾年夫妻,那新鮮勁兒也該過了。我只消放一放手段,不怕他不進套來。”章姨媽笑道:“你倒拿得穩,只恐沒那般容易。你可知道,你姨媽家裡大小事由,土地店鋪,都在那夏氏手裡。我聽聞陸家家財,竟大半是她賺的。你想攆了她出門,人可未必捨得這尊財神。”章雪妍淺笑道:“便暫且讓她在那位上坐兩日,又怕些什麼。不是我說嘴,難道她行得,我便行不得?論才幹論人物,我比她差哪些呢?”
章姨媽聽了這句話,看天色不早,便起身道:“我去廚房吩咐劉媽燉雞,等你爹回來正好吃。你也別隻顧在這裡說大話,倒好生想想往後的事。”言畢,就轉身往後面去了。
那章雪妍坐在凳上,抬頭望去,只見這屋中牆壁逡黑,傢什陳舊,蕭條滿目,不覺嘆了口氣,甚覺老天不公。
原來,這章雪妍自負人物風流,月貌花容,又頗有一段聰明,便不肯安分度日。滿心只道自己該配一位清俊才子,守著萬貫家產,做一位豪門太太,方才不負了自己這般風流人物。誰知在那縣上被人捉弄,竟弄到這般地步。她氣生氣死,只是無可奈何。自來了京城,見了這花花世界紅男綠女,那心思更活絡起來,越發覺得這院子不是自己該待的地方。她母女二人原本是沒主意的,豈料去了姨媽家拜望,竟而打探得知這姨媽對兒媳夏氏十分厭嫌。章姨媽還未開口,柳氏倒先提了這主意。
這事可在章家母女心頭,她二人還故作姿態,推拒了一番,方才應下。章雪妍雖已不記那表哥相貌如何,但看陸家家境富裕,也覺此事可行。
她滿擬此事有姨媽做主,進陸家大門做二奶奶是板上釘釘的事。誰料表嫂夏氏卻不是個好揉捏的,不知使了什麼絆子,硬生生將自己擋了出來。然而這話已是放了出來,如今這臭水衚衕鄰里街坊皆知這章家的女兒要給陸家少爺做妾,她已是騎虎難下。
章雪妍眼裡望著自家大堂,心裡念著前事,不禁暗暗發狠,唇角微勾,低笑自語道:“山高水長,咱們且走著瞧!”
暗流
卻言夏春朝因在上房受氣不過,擠兌了柳氏幾句,徑自走出門來。
珠兒正立在門外伺候,早已伏在窗上窺聽多時,一見奶奶出來,連忙跟上去。夏春朝也不看她,下了臺階,便往回走。
珠兒緊隨身後,走了幾步,方才低聲問道:“奶奶今兒對著太太,回的倒很是硬氣呢。”夏春朝嘆道:“太太近來是越發昏聵了,說的話行的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