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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又過了一月有餘,汪從悅居然重新胖了回去,變得和初見時沒多大差別,瞧著似乎並沒有什麼煩心之事,她也沒能再從他嘴裡探出半句有用的話。
反而還收到張公公府上送來的三個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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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金風細細,家裡小廝收到宮裡的信兒,回宮接人去了。
秋枕夢趁著午後天色還好,搬了把躺椅在外頭曬太陽。
牽牛花已經到了開謝的時候,遠沒有先前繁盛,她隨手掐了一朵簪在耳邊,和髮髻上的絹花相互呼應。
她在外面睡了一覺,起身時只覺小腹沉重,下半身濕漉漉的,再算算時間,回房一看,果然來了月事。
之前幾次來月事,汪從悅都沒回過家,偏偏這次回來了。
秋枕夢惦記著給他熬赤豆粥,叫來紅豆吩咐道:「我再躺一躺,小哥哥快回來時,你叫我。」
她裹著被子繼續打瞌睡,小腹的沉重感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彷彿浸入四肢百骸的疼,疼得滿頭虛汗。
可能是汪從悅就要回家的緣故,秋枕夢忽然覺出幾分含著脆弱的委屈。
她短暫地做了個夢,夢見少年時在嶺門的日子。
那年她剛剛來了月事。
可能小時候缺衣少食,給她落下了些毛病,每月這幾日都疼得無法言語,甚至起不來身。
那時家境確實不太好,娘支援著整個家,還要抵禦那些閒來無事欺負寡婦孤女的人,對她便不怎麼上心。
初時娘見她疼得面色蒼白,躺在床上不能動彈,還會給她請醫問藥,半夜悄悄抹淚。
她夜間疼得醒了,眯著眼瞧見娘正在數著家中餘錢。寥寥一把銅錢,和著娘垂眼疲憊的面容,刺痛了她的心。
第二日她便起來,硬撐出滿臉笑容,忍著劇痛忙裡忙外,洗衣服做飯,對娘道:
「娘,睡醒後我好得多了,不用再求郎中來看了。」
娘微不可察地鬆了口氣,望著她慘白的臉,最終只是揉了揉她的頭。
「你正是虛著的時候,回去歇著吧。」
後來呢?
夢裡是零零碎碎的片段。
生活的困苦,讓娘下意識不敢去想女兒經受著什麼苦難。因這苦難,會讓不富裕的家境雪上加霜。
她漸漸忘了她每月的苦痛,幾乎每日都督促她刺繡學習,甚至帶她出門拜訪有名的繡娘。
實在受不住了時,她也曾哭過鬧過。
娘溫柔地讓她休息,躺上一天,第二日照例不許她懶著,督促她坐在炕上刺繡。
時間長了,她也就熬得住了。
後來娘去了。
再後來有了錢,足夠請醫問藥了,可每月那幾日是那樣短,她又那樣忙,每天想著忍一忍,幾次睜眼閉眼,也就過去了。
況且她是個未婚夫不在身邊的孤女。
那些地痞流氓常想佔她便宜,有時來不及等待官府派來的人,只能自己解決。
她不能讓人知道自己有什麼弱點,不然以後恐怕沒辦法安生。
就算來了京城,這習慣也仍然帶著。
紅豆曾經問過她,被她笑著敷衍過去。
她看著她一路從家裡走到外頭,逛了街,喝了茶,吃了飯,看了半場戲,這才放心,再沒有問過半句。
秋枕夢忽被一陣下墜似的心悸驚醒了。
臥房裡點著燈燭,天已經完全黑了。
她正被一具瘦削的身體摟在懷中,兩隻溫暖乾燥的手,從背後環到前面,在她小腹處輕輕按揉。
秋枕夢不由一驚。
「醒了?」身後傳來很平的一句問,嗓音又很溫柔,「怎麼疼成這樣子,都不告訴紅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