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底層(第1/2 頁)
“天下之利,只有這麼多,宗室人丁愈來愈多,即便犯法奪利,又能爭得多少?”宋獻策搖晃著茶碗,冷笑著說道:“更別說宗室之中也有上下尊卑之分,上面的多吃一口,下面的就少吃一口,上面若是不想從指頭縫裡漏東西,下面就一口沒得吃!”
宋獻策朝開封府一指:“好比這周藩,周王富庶天下皆知,聽說當今周王儲銀百萬,與武鄉義軍和農民軍交戰之時,隨手便開出萬兩黃金的賞額,可週藩的宗室人人都如周王這般豪富嗎?恐怕不見得吧!”
“嘉靖年間,周藩宗室中便有人因為活不下去,故意上疏觸怒皇帝求被髮配鳳陽圈禁之事,所謂‘法不過廢錮,廢錮乃更得衣食,縣官是汝父。以虛名得罪,實受賜也。’可見周藩號稱豪富,其實只富了周王和一些郡王、將軍寥寥幾人,底層的那些宗室,依舊是窮困潦倒的。”
“這天下的宗藩又有幾個不是如此?那些底層宗室不像親王郡王,有御賜的房產田地,有尊貴的身份能私下和官紳商賈合謀插手各地產業、兼併積蓄財富,朝廷拖欠祿米,往往又會最先從他們這些無權無勢的宗室下刀,礙於祖制又不農、不工、不商、不士,無法自謀生路,權勢又少、身份不顯,連貪腐都無能為力,能做個地痞青皮勒索些吃食,便算得上有能耐的了。”
“嘉靖年間代藩奉國將軍朱聰浚曾上疏言:‘臣數日一食,艱難萬狀,宗室有年逾三十不婚者、暴露十年不葬者,或行乞市井、或傭作民間、或流移他鄉、或飢死道路,名雖宗室,苦甚窮民。’宗室之苦,可見一斑。”
宋獻策嘆了口氣,似乎是在同情那些窮困的宗室,語氣都放緩了些:“如今大明內憂外患,國庫難以支援,朝中便有言官建言削宗祿以填補國庫虧空,按照爵位,爵高者多削、爵低者少削,被萬歲爺給否了。”
“此策乃飲鴆止渴,與當年削減驛卒之策無二!”吳成當即判斷道:“如今的朝廷,政策制定的再好,到了地方需要執行之時立馬就會一團亂,遼餉剿餉皆是如此,這削宗祿之策制定的再好,到了執行的時候必定會繞過那些真正有錢的親王郡王,只往那些底層宗室招呼,削宗祿前底層宗室多多少少還能分到些錢米,宗祿一削,恐怕是要徹底斷了營生!”
“正是此理!”宋獻策點點頭:“當今萬歲登位以來做了不少錯事,但對待宗室問題上倒還算清醒,萬曆朝准許宗室以儒生身份參與科舉,但終萬曆一朝都沒有執行,直到去年,萬歲爺才將此法貫徹下去,才有宗室子弟參與科舉並當了進士。”
“但宗室問題已是積重難返了,兩百年的沉痾,不知多少宗室子弟掙扎在生死之間,兩百餘年當豬養著,科舉的獨木橋,能擠過幾個宗室子弟?杯水車薪爾!”吳成微笑著接話,心中已是瞭然:“如今世道紛亂,朝廷祿米幾乎斷絕,廣大的底層宗室,哪還等得及朝廷慢慢改革?恐怕都在尋求一條活路,宋先生,你是讓本帥在他們身上做文章?”
“正是!”宋獻策哈哈笑道:“這世上從來都是窮苦人多、豪富者少,豪富者欺凌掠奪於窮苦之人,宗室之中又怎會例外?底層宗室生活艱辛,只能依附於那些豪富的親王郡王,有能的,便充做馬前卒替他們衝鋒陷陣、背鍋擋罪,無能的,便當作家奴僕役,欺壓起來絲毫不念同宗之情,壓迫之狀,甚至遠過於佃農百姓。”
“如此情況下,吳帥,那些底層宗室心中怎會不生恨?”宋獻策微笑著敲了敲桌子:“吳帥,您說這是‘制度性腐敗’,那麼受這大明祖制迫害最深的底層宗室,會如何看待太祖祖制呢?”
“必欲除之而後快!”吳成淡淡一笑:“大明沒了,太祖祖制也就沒了,壓在他們身上的大山自然也沒了,他們可以好好去當一屆平民百姓,總好過戴著著宗室的帽子,卻每日都處在餓死邊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