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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錢治病。記得有一次下大雪,我父親在外面做小買賣回來,走到衚衕口就“譁”吐了一口血,我看見了不敢上前去,但是父親蹲下去把血捧起來,連吐的血,帶下的雪都吃下去了,雙手捧著吃掉了。他認為吐了再吃下去,可以補身體,沒有錢吃藥啊。
還有我父親有病就不願吃藥,可我母親坐月子的時候,月子病小產要吃藥,吃剩的藥渣子我父親不讓倒掉,又加了點水熬了一下,他來吃,吃了就拉肚子。所以,他不是不願意吃藥,而是沒有錢買藥。我母親吃的藥是婦科的補藥,他都吃下去了。
我父親老老實實的,是個本分的小販子,人家說他見了電線杆子都鞠躬。我從小就膽小怕事,特別乖,懂得疼人,懂得聽話,這是我父親教我的,窮人有人緣就有飯緣。所以我從小就懂得了怎樣掙錢。
我父親的手粗極了,黑極了,因為長年勞動勞苦。尤其是做糖葫蘆,山藥呀,山裡紅呀,長年用水洗,因此,他的手面板都壞了,夏天是黑道子,冬天是血口子,血口子露著紅肉,還要去摸糖葫蘆,比鹼水還疼。父親有個偏方,用咱們吃藥的那個蠟丸,攢到一起,用鍋熬化,點一點香油或者是豆油,把它熬好倒在鐵盒裡擦手是最好的,比買任何擦手油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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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小記的第一件事情:我要唱戲(3)
還有呢,記得我們家裡洗衣服,我父親的布襪子、白衣服、被裡都是黃的。後來我才明白,我們家洗衣服沒錢買那麼多肥皂。買洗衣皂就是洗臉用,我十三四歲唱戲時還用著呢。洗衣用什麼呢?我們燒火灰,就用揀來的木柴燒的柴灰。有個大瓦盆,瓦盆上面放個箝子,箝子上面放上燒柴火的灰,然後倒水,用淋出來的水洗被裡、被面。所以我們家的被裡,白的老是變成黃的,我爸的白襯杉都是粗布的,不是漂白布,都是黃的。我們家白的東西都變成黃的了。就是窮呀,這是說家裡的事情。
我六七歲就唱戲,為了唱戲什麼苦我都吃,剃頭什麼都行,只要能唱戲就行。我認為只要我能唱戲就有熬頭,活著就有意義,這是我從小記的第一件事情。
唱戲我能吃苦,不能臉紅(1)
我沒讀過書,我們家裡全都是不認字,我爸爸就說我是睜眼瞎。我跟我的弟弟妹妹沒有一個長得像的,我從小就面板白,又機靈,又聰明,學戲很乖,很靈。但是我最苦惱的就是不認識字,因為經常碰到要認識字的事情,有時要找路,到人家買賣字號家裡去,比如月中桂,月中桂是個百貨店,在我小的時候就很有名的。唱戲的人買月中桂的東西最漂亮,但是我不認字,我怎麼看呢?我就看他那個門口擺著一個嫦娥,一個兔爺,就憑著這個,我才能把月中桂找到。但是有的店,像瑞福祥就沒有標記,都是一樣的高臺階,找起來可就苦了。因此,記事以後,我認為世界上最高貴的人就是認字的人。這樣的人多好,什麼事情一看就明白了,而我看也看不懂,走到門口也不認識,所以我很苦惱,尤其是唱戲,看看後臺的水牌都不認識。我從十二三歲起就認識點字了,看後臺的水牌。比如說《李三娘挑水》、《櫃中緣》,幾個字連著我認識,可是一離開那幾個字我又不認識了。所以我認為世界上有學問的人最高尚,比做官的還高尚。
在我的印象裡,我最怕官,連個警察我都怕。我認為這些人就會打人,穿著老虎皮,睜眼把人欺,六親不認,生來就混蛋。小孩都這麼罵,說這種人沒人性,翻臉就不認人,太可怕。我曾經跟人家開玩笑說一句話,我說:“舊社會就是怕警察。”我從小就怕警察,因為警察是官方的,但是現在我們大家都是為人民服務的,為人民辦事,幹部應該做得更好。
我從六七歲就有一個主心骨,我可以吃苦,可以受累。我學戲是很認真,很聽話,刻苦練,捱打我也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