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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入樹冠中,拿上來兩根可以伸縮的高階釣魚竿,我撫摸著魚竿頂端那個鍍鎳的晶亮滑輪,驚奇地問:&ldo;這麼高階的東西,你從哪兒搞來的?&rdo;
他詭秘地一笑,說:
&ldo;那你就別管了,反正不是去商店裡偷的。&rdo;
我說:&ldo;你不告訴我我就不釣了。&rdo;
他說:&ldo;你這夥計,真是難纏,什麼事都要刨出根來。&rdo;
我說:&ldo;要不怎麼能長知識呢!&rdo;
&ldo;屁的知識!&rdo;他笑著說,&ldo;告訴你吧,這兩根魚竿,一根是吳副市長的,一根是馬縣長的。他們每個星期天都坐著轎車,帶著隨從,到這棵樹下來釣魚,吵得我不得安寧,我就施了點小法術,把他們嚇跑了!&rdo;他狡猾地笑著說,&ldo;這魚竿就成了戰利品,我還從來沒用過呢。&rdo;
&ldo;你這夥計,做了鬼也不安分。&rdo;
&ldo;這就叫&l;江山易改,本性難移&r;!&rdo;他得意地笑起來。
我們把釣竿準備好,才發現沒有魚餌。
&ldo;去挖蛐蟮吧!&rdo;我說。
他說:&ldo;這條河裡的魚都學鬼了,它們再也不吃蛐蟮了。&rdo;
&ldo;那用什麼?&rdo;
他扯起一根沉浸在河水中的柳條,從上邊撕下兩顆紫紅色的葉瘤,剝開,捏出兩隻白色的小蟲子,掛在我的和他的魚鉤上。
我們把魚鉤甩到水裡,並肩而坐,注視著水面上的用膠木刻成的浮子。我遞給他一支煙,自己也點燃一支。他的鼻孔裡又噴出煙柱,但力道微弱,因為我看到他的耳朵裡、頭髮裡、脖子上、腮幫上都有縷縷青煙鑽出,減弱了鼻腔的煙柱。
我注視著浮子,漸漸地竟看到了浮子下懸著的釣線,釣線筆直地垂下去,掛著白蟲的魚鉤在距離水底半米處微微地抖動著。這裡的水底並不是真正的河底,而是枯水時的河灘,當時cháo濕地生長著的紅梗糝、紫葉薇菜、三稜蓑衣糙現在都在水底搖動著,水底的緩慢潛流把它們忽而推向南,忽而拉向北,忽而擁向西,忽而扯向東。水中的細沙緩慢地在水底積澱,也積澱在它們的精葉上。超過它們往前望過去,便漸漸展開了河底一股股的旋轉著、流動著、沉澱著的亮晶晶沙土。水分成了起碼三個層次也起碼錶現出三種涇渭分明的顏色。只有幾隻粉紅色的線蟲把身體纏在水糙精上並隨著水糙的擺動而搖曳。卻沒有一條魚的蹤影。沒有白鱔沒有鯉魚沒有鯽魚沒有老鱉什麼魚也沒。適才我們吃雞時那些跳躍出水面爭食雞骨頭的大魚小魚們哪裡去了?我抬起頭,困惑不解地看著錢英豪。縷縷青煙從他的頭顱和脖頸上的數十個fèng隙裡小蛇一樣鑽出來。這情景令我驚愕但隨即又歸於平淡無奇,對待錢英豪這種奇人自然不能以常理論之。他從哪裡往外噴吐煙霧是次要的,河底沒有了魚的蹤影是主要的。因為當前我們的首要任務是釣魚。魚到哪裡去了?
他又用上了他的特技把菸蒂四分五裂地吐到河裡,網路狀的過濾嘴和煙紙漂浮在水面,那些飽含著尼古丁的菸絲則絲絲下沉,一直沉落在水糙的精上、葉上。魚呢?魚到哪裡去了?
他響亮地咳了一聲,隨即把一口痰吐到河裡。幹痂的痰塊宛若炸彈的碎片在水面上打出一圈美麗的漣漪。他突然地用壓抑著的嗓門說:
&ldo;看,快看,它們來了!&rdo;
我的視線在他那根紅鏽斑斑的食指的指引下,超過水糙,再越淺灘,停止在河中心那個水深如潭的大漩渦之下。水在那兒像車輪一樣旋轉,周圍的水都給它讓開了道路。兩點碧綠的顏色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