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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傑瑪!”薩寧嘆息著說,“我怎麼能想像你(當他的嘴裡第一次吐出‘你’這個字的時候,他的心像琴絃一樣地振盪起來),——你會愛上我!”
“我自己也沒有料到這一點。”傑瑪輕輕地說。
“我怎麼能想像,”薩寧繼續說,“我怎麼能想像,本來我來到法蘭克福只不過打算逗留幾個小時,不料卻找到了我終生的幸福!”
“終生?真的嗎?”傑瑪問。
“終生,永生永世!”薩寧懷著新的激情大聲說。
離他們的椅子兩步遠的地方突然響起了園丁的鐵鍬鏟地的聲音。
“咱們回家吧,”傑瑪低聲說,“咱們一塊兒走——你願意嗎?”
假如在這個當兒她對他說:“跳到海里去——你願意嗎?”——那麼不用等她講完最後一個字,他就已經向著無底深淵縱身一跳了。
他們一起步出公園,向家裡走去,沒有走市區的大街,而是抄郊區的道路。
……
二十八
薩寧有時和傑瑪並肩而行,有時稍稍落在她的後頭,既沒有讓目光離開她,也沒有停止過微笑。而她呢,似乎急於趕路,又似止步不前。他們兩人向前移動著腳步,他滿臉蒼白,她激動得雙頰通紅,說真的,好像沉在迷霧之中。幾分鐘以前,他們倆共同完成的事情(這是心靈的交流),是如此地強烈。新奇而可怕;他們生活中的一切如此突然地重新作了安排,起了變化,以致他們兩個人還來不及清醒過來,只意識到有一陣旋風跟在他們的後頭接踵而至,宛如那天晚上幾乎要使他們投入彼此懷抱的那陣旋風。薩寧一面走,一面覺得自己異樣地看著傑瑪:剎那之間他發現她的舉步和行動都有點不同凡響,——我的天呀!這在他看來真是無窮的珍貴與親切!她也覺察到,他正是那樣地看著她。
薩寧和她,都是初次相愛。初戀的全部奇蹟在他們身上實現了。初戀也是一場革命:既定生活的那種單調、井然的秩序在瞬息之間已被粉碎和摧毀,青春正站在街壘之巔高高地飄揚她的旗幟——不管前面等待她的是什麼——是死亡抑或新生——她都致以熱情洋溢的敬禮。
“這是什麼人?該不是我們的那個老頭吧?”薩寧用手指指著一個渾身包裹起來的人影說,那個人正從旁邊徐徐走過去,似乎竭力不使自己被人發覺。在過度的幸福之中,他感到需要與傑瑪談些無關愛情的話,因為那件事已成定局,是神聖的,而要談的是另外的話。
“是的,這是潘塔列昂,”傑瑪愉快而幸福地回答。“也許他是跟著我的足跡從家裡出來的;昨天一天他就在注意我的一舉一動……他覺察到了!”
“他覺察到了!”薩寧讚歎著重複說道。有哪一句話傑瑪能說出來不叫他讚歎的呢?
接著他要求傑瑪詳細講一講昨夜發生的一切。
她馬上講開了,結結巴巴、顛來倒去地,微笑著,急促地換著氣,和薩寧交換短促、明朗的眼色。她告訴他,前天談過話以後,媽媽怎麼老是要她,傑瑪,作出某種決定;而她,又怎麼使得來諾拉太太同意她經過一晝夜的考慮以後再說出自己的決定;她又是怎麼為自己求得了這個期限——這竟是多麼地困難!又怎麼完全出乎意料地出現了克留別爾先生,他比以往更顯得迂腐和固執了;他又怎麼陳述自己對於那個不認識的俄國人所作的孩子般的不可原諒的,並且對於他,克留別爾先生來說是極端汙辱性的(他正是這樣形容的)輕薄舉動表示的憤慨,“他指的是你的決鬥,他要求家裡立即拒絕接待你,因為他說(這時傑瑪稍稍學著他的聲音和腔調)‘這是替我的聲譽抹黑;好像我連自己的未婚妻也不會保護似的;只要我認為這是必要的或有益的我當然會!明天整個法蘭克福都會知道,說別人在為我的未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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