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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女也不能在家裡閒待著,要出來幫忙頂半拉天。一個阿姨說:“能頂半邊天就是一家一半的意思,我半拉,你半拉,啥時候你們頂過整個的天啦?叔叔說,這不明擺著,你們沒有我們有勁兒,我吃4個饅頭,你吃兩個,我扛100斤大米,你扛50,這不就是說,我們是整個的,你們是半拉的嗎?阿姨說,你可真敢腆著臉胡說啊!我生了4個孩子,你生幾個?叔叔說,你甭嚇唬我,你生100個也好,請問,沒有我,你咋生!眾人大笑,那阿姨抄起大圍脖就撲過去,把那叔叔抽得東躲西藏,說好好,乾脆整個天都讓你們頂,我們啥也不幹行了吧?阿姨說不行,就得一家一半,誰也不許偷懶。打鬧了半天,還是沒明白這句話是啥意思。 晚上是自由活動,有時看電影、演出什麼的。有的人下棋,有的人打籃球,最多的是打撲克。也有人找藉口請假回家。其實也沒有人真的看管,散步幾個小時都沒人知道,可大家都很自覺,出去一律請假。看電影演出之前要集體唱歌,他們有時不愛唱,就讓我們幾個小孩上臺去唱,或者讓我唱樣板戲、背誦毛主席語錄。我那時還不能把樣板戲全本唱下來,但主要的唱段都沒問題。只是嗓子還沒發育,唱什麼都是娃娃腔。毛主席語錄除了老三篇以外,短的能背百十段,常用的、報紙上登過的都會。他們喜歡隨便說一句,然後我應聲接下去,對答如流,百無一失。所以後來我在整個商業局都有了名,我父親一去局裡開會,別人就問:“孔胖子,你兒子又讀什麼長篇小說啦?”我偶爾也感到,他們是利用我來解悶,所以我有時拒絕表演。但我通常不覺得在無損自己尊嚴的情況下為別人解悶有什麼不好。 就這樣,幾百人每天不勞動,不上班,過著吃、睡、聽、說、讀、寫、看、玩的生活。這跟上大學有什麼區別?的確,這些學員都是有這樣那樣“問題”的人。但看他們的樣子,並不特別沉重,似乎這是人生理所當然的一道程式。也許是我太小,看不出他們心裡的痛苦吧。我只能說從生活表面上,他們過得比平時要舒服和滋潤多了。沒有人埋怨這學習班,沒有人盼著早結束,不敢說他們是自動受虐,但起碼是隨遇而安。 我回憶的這個“牛棚”太不像“牛棚”了,倒像是一個夏令營。我對那些遭受過“牛棚”之苦的前輩表示真誠的不安和歉疚。今天想來,我看到的可能都是好的一面,帶有小孩子的片面性。那個學習班對大人來說,一定是不自由的,被歧視的,可能還有被迫說假話的一面。用這樣的方式處理“人民內部矛盾”可能是不大合適的。但我們對那些有著這樣那樣缺點錯誤的人,到底應該採取什麼合適的方式呢?難道說一個人、特別是黨員幹部,還有學閥、“權威”,只要不犯法,就誰也不能管他了嗎?之所以發生許多不合人道的“牛棚”事件,與群眾心裡長期積壓的憤怒有沒有關係?我想,為了避免“牛棚”悲劇的重演,我們首先應當從個案出發去研究“牛棚”產生的原因,並且不要出於個人義憤把“牛棚”“妖魔化”,把“牛棚”簡單地視為一種荒誕的奇觀。要承認“文革”中並不是那麼一片漆黑,天天水深火熱。“左派”、“右派”都不要強迫對方接受自己的“文革”觀,要尊重別人的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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