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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念講稿。那稿子的內容跟我寫的差不多。曹副團長講完了,我們使勁鼓掌。下面指導員講話。指導員也是坐在麥克風前念講稿,稿子的內容跟我寫的差不多。指導員講完了,我們使勁鼓掌。指導員下去後,那個主持會議的老軍官說: 下邊請新兵代表講話。
在一片掌聲裡,我不知怎麼樣地上了臺。我頭暈,心跳,快要死了似的。誰見過這樣的大場面了。但這是光榮,是前途,是四個兜的軍裝,是上海牌手錶,全鋼防震,十九個鑽。
我一屁股坐在那把坐過曹副團長、坐過新兵連指導員的椅子上。那是一把紅色人造革面的鋼架摺疊椅,我糊糊塗塗地就坐上了。我望了一眼臺下那一片眼睛就低頭念稿子。我感到嘴唇不好使喚,喉嚨緊張,發出的聲音都是顫抖的。唸了幾句,便放了膽,嘴唇活潑了,嗓子鬆弛了,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像春雷一樣在禮堂裡滾動。剛剛找到感覺,還沒過癮,稿子就唸完了。我站起來,立正,給臺下人敬禮。然後轉身,立正,給臺後那些坐成一排的首長敬禮。然後又轉身,找到臺階,在眾目睽暌下,回到座位上坐下。我剛落座,就被班長狠狠地踩了一腳。我聽到班長壓低聲音,惡狠狠地說: 你這個混蛋,徹底完了!
我當時就蒙了。文藝演出開始,團文藝宣傳隊那些女兵五花八門的臉我一概看不清了。
帶著沉重的思想負擔回到宿舍,我問: 班長,怎麼回事?
班長罵道: 混蛋,那凳子,你也配坐?那是首長坐的!你一個新兵蛋子,不站著講話,竟敢像首長一樣坐著講,太不像話了!你稀稀了(新兵連流行語),等著明年回家吃地瓜去吧。
我一夜未睡,滿腦子胡思亂想,真是連自殺的心都有。
我請教班長,還有沒有辦法補救。
班長說: 印象太壞了,沒什麼戲了。
我的眼淚刷的就流下來了。我一個老中農的兒子,費了千辛萬苦才當上兵,原本想在部隊好好幹,提成軍官,為父母爭氣,與地瓜離婚,誰知道這樣簡單就稀稀了。有苦不能言,心中車輪轉,轉了半天,轉出了個主意。我給新兵連黨支部寫了一份沉痛的檢查,檢查我坐了不該坐的椅子的錯誤。檢查寫好後,我買了一包煙送給班長,求他把我的檢查上交給連首長。班長不看煙,看著我,說: 要說起來,新兵嘛……行,我幫你遞上去,咱就死馬當成活馬醫吧!
高密東北鄉東南邊隅上那個小村,是我出生的地方。村子裡幾十戶人家,幾十棟土牆糙頂的房屋稀疏地擺布在膠河的懷抱裡。村莊雖小,村子裡卻有一條寬闊的黃土大道,道路的兩邊雜亂無章地生長著槐、柳、柏、楸,還有幾棵每到金秋就滿樹黃葉、無人能叫出名字的怪樹。路邊的樹有的是參天古木,有的卻細如麻稈,顯然是剛剛長出的幼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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