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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因為厭煩了毫無新意的車輪般旋轉的生活和牛馬般的艱苦勞動而服毒的嗎?d村的吳姓孿生姐妹看到電影上的優美生活,痛感命運不公,天下不平,每人喝了一瓶 滴殺死 ,相抱著,像她們在母腹裡一樣,到天國去找上帝論理去了。她們的年齡加起來三十四歲,死於去年元旦。
你是因為受了幾句憶苦思甜的教育而死嗎?你是因為吃飽喝足了而被福氣燒死的嗎?你是因為那可怕的自尊心受到傷害而死的嗎?你是因為精神生活的貧困而死的嗎?你是因為愛但是難得到愛而死的嗎?……啊,表妹,你多麼聰明啊,你用了兩秒鐘就把自己與這個世界的關係推卸得乾乾淨淨,你使十幾個人為你瞠目結舌,你飛揚著彩蝶一樣的衣袂加入了那些先你而去的仙女們的行列,你們使活著的人在你們的生滿野糙的墳塋前、在對你們的鮮活面容的回憶裡,發出永無休止的嘆息。
你像先哲一樣睨著我,不願意聽我的胡言亂語。表妹,我在想,在這個星球上,每天都有人在結束自己的生命,不論是在我們的優越的社會主義制度下還是在腐朽的資本主義制度下。人應該研究自己。人應該關心和研究自殺問題。人應該儘量消除造成的自殺的客觀條件,矯正靈魂深處的偏差。活的更好一點,活的更像人一點。毫無疑問,自殺曾經使一些人英名蓋世,自殺也使一些人遺臭萬年。光榮的自殺,勇敢的自殺,怯懦的自殺,有意義的自殺,毫無價值的自殺……希望能有人來研究自殺,希望能有人來研究近年來農村姑娘的自殺,不但到貧困的地區去調查,也要到富裕起來的地區去調查。救活一個姑娘,比炸掉一個暗堡更加功德無量。表妹,我不知道應該如何來評價你這次最後的行動。一個平凡的人死了,讓所有平凡的人都難過。你在乙丑年七月初七夜半時分,喝了250劇毒有機磷農藥,十分鐘後藥力發作。你爹聽到你臨倒前長嘆了一聲。送到醫院時,你已經停止了呼吸。醫生給你打了幾針,但除了讓化學物質更快地腐蝕你的肌體,除了給你爹增添一點債務,已無任何意義。你生於1963年3月5日,作為一個人,你在這個星球上,生活了二十二年多五個月。
為了防止蒼蠅往你的臉上吐唾沫,我拉過了一條骯髒的白床單把你的臉和你的身體遮蓋起來。就像一層發黑的雪,遮沒了朦朧的丘陵和山峰。
不久前,由北京的幾家報刊牽頭,發起了一場對現行語文教育的聲討。說 聲討 似乎激烈了點,那就改成 討論 吧。這場討論,激起了很大的反響。很多可以說是義憤填膺的文章紛紛見諸報端,而且,據說這些文章已經引起了有關部門的注意。
我是一個沒有受過完整的學校教育的人。 文化大革命 時,因為家庭出身中農,也由於我敢於跟那些當了紅衛兵頭子的老師對抗,所以,小學還沒畢業就被趕出了校門。後來到了部隊,發表了一些文學作品後,才考進一所部隊藝術院校學習。我沒有進過一天中學課堂,對現在的中學語文教育,基本上不了解。我有一個正在讀中學的女兒,她經常來問我一些語文方面的問題。她可能以為當了作家的父親解答幾個中學語文方面的問題不成問題,但面對著她的問題,我從來沒給過她一個肯定的回答。我總是含含糊糊地談談我的看法,然後要她去問老師並且一定要以老師的說法為準。我的不自信是因為我沒按部就班地念中學,骨子裡深藏著自卑。但讀了那些受過完整教育、甚至正在教語文的人寫的文章,才知道他們的境遇與我差不多,心裡多多少少地得了一點安慰。
認真地讀了那些討論文章,又粗粗地翻看了女兒的語文課本,我感到,我們現在的語文教育,從教材的選定到教學的目的,已經形成了一個相當完整、自滿自足的體系,要徹底改變是不可能的。有的文章,對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