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第1/4 頁)
第二天上午,我們跟隨眾人,先去參觀市政府大樓。我們去時,人家還沒上班。我們在外邊轉圈,看到那大樓的牆砌得歪歪扭扭,很多磚頭還砌成了直fèng。這在中國是絕對不允許的,連鄉村的建築隊也幹不出這樣的糙活,可這就是市政府大樓。大樓的門更是粗糙,木頭沒上油漆,鐵件生著紅鏽。木板之間的fèng隙能插進去一根手指。我心中暗想,俄羅斯的飛船是怎樣造出來的又是怎樣飛上天的呢?
參觀罷政府大樓,我們去商店採購。商店裡除了笨重的工具還可以看看,別的無甚可看。我們又去逛自由市場。自由市場上的貨物大多數是中國貨,也無甚可買。於是我們就蹲在牆角抽菸。這時,一個衣衫不整的老頭走上來,用一口雖然怪腔怪調,但是很流暢的漢語跟我們談生意。朋友問他有什麼貨,他說: 什麼都有,你們要什麼? 朋友道: 你說吧,有什麼貨。 他就給我們報貨名: 鋼材要嗎? 不要。 木材要嗎? 不要。 化肥要嗎? 不要。 鈾235要嗎? 我吃了一驚,問: 你說啥? 他說: 鈾235呀! 難道就是那種能造原子彈的鈾235? 對,就是造原子彈的鈾235,核原料。 朋友問: 你有多少? 他說: 不多,也就是一噸。 朋友說: 我們想要,但是運不回去。 他說: 如果你們真要,運輸問題我負責。 我說: 鈾235我們就不要了,不過,如果您有原子彈,我們想買一個。 他興奮地說: 真的嗎?我可以幫你們搞到,不過,你們得先付百分之三十的定金。 一直不開口的女司機說: 走吧你,別在這裡蒙人了! 他搖搖頭,說: 你們沒有誠意,沒有誠意…… 他很失望地走了。
我們沒吃午飯,就上車往祖國方向急駛,沿途上看到俄羅斯糙原還像去年那樣鬱鬱蔥蔥,有幾隻肚子上生著大白花的奶牛在糙地上悠閒地吃糙,一個提著擠奶桶的俄羅斯少女向奶牛走去。我的心中平平淡淡,既沒有滿足也沒有失望。一切都與我想像得不一樣,一切都與我想像得一樣。
大約七八歲的時候,就開始讀魯迅了。這絕不是也絕不敢自誇早慧,也絕不是絕不敢想藉此沖淡一下那些 德高望重 的革命作家塗抹在我臉上的反革命油彩,那時的讀魯迅的書,實在是因為腳上生了一個毒瘡無法下地行走只能困頓在炕頭上,而炕頭上恰好有一本我的正在唸中學的大哥扔在那裡的魯迅作品選集。當時我的興趣是閱讀連環畫,而這選集,除了封面上有作者一個堅硬的側面頭像之外,別無一點圖畫,連裝飾的花邊條紋都沒有。牆上倒是顛倒貼著一些繪有圖畫的報紙,但早已看得爛熟了,於是在萬般無奈之下,坐在炕上,透過後窗,望著河裡洶湧的秋水,聽著寂寞的浪濤聲和更加寂寞的秋風掃落葉的瑟瑟聲,我翻開了魯迅的書,平生第一次。
不認識的字很多,但似乎也並不妨礙把故事的大概看明白,真正不明白的是那些故事裡包含的意思。第一篇就是著名的《狂人日記》,現在回憶起那時的感受,模糊的一種恐懼感使我添了許多少年不應該有的絕望。恰好那個時代正是老百姓最餓肚子的時候,連樹的皮都被剝光,關於人食人的傳聞也有,初次聽到有些驚心動魄,聽過幾次之後,就麻木不仁了。
印象最深至今難忘的傳聞是說西村的莊姓啞巴‐‐手上生著駢指,面貌既蠢且兇‐‐將人肉摻在狗肉裡賣。他是以屠狗賣肉為生的,因為是啞人,才得以享有這 資本主義 的自由。據說幾個人在吃他的狗肉凍時,突然吃出了一個完整的腳指甲,青白光滑宛如一片巨大的魚鱗。那些食了肉的人嘔而且吐了,並且立即報告給有關部門知道。據說啞巴隨即就被抓了,用麻繩子五花大綁著,綁得很緊,繩子直煞進肉裡去。
這些恰是我讀魯迅不久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