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頁(第1/2 頁)
他覺得世道不公平,老天得多恨他才給他這麼一對父母,但凡換一個,哪怕神智不全唯有他照料,哪怕他這一輩子都過得平平淡淡,他也無怨無悔。
至少不論再糟糕,也不會比現在再不盡如意了。
可轉念一想,這世道本就不公平,一切都是他的命,逃不掉的。
琛柏書攥緊了手掌,氣的渾身發抖,「他們怎麼對你的,現在連手機都給你拿走了,這和犯法有什麼區別?你還在意他們死不死?你難不成就非得等到被他們拖死才打算走?」
「我不知道,」餘哉搖搖頭,低頭看著手心,手掌收緊再張開,張開再收緊,反反覆覆,「我每天走在鎮上看到大巴車都想走,有一回我都坐上車了,可我坐著坐著,又下來了。」
琛柏書抓了抓頭髮,渾身都是火,「你能和我說說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嗎?」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餘哉抬起頭,自嘲低語,「可能就是又怕接到警察的電話,說他們自殺了吧。」
琛柏書惱道:「有什麼可怕的?你不為他們也得為自己,這麼多年,你少說也往家裡拿了幾百萬了,再虧欠也該還清了,說的難聽點,他們是真要死還是假要死,你還能看不出來?」
那麼多年,折騰出那麼多事,現在鬧這齣,明眼都能看出來怎麼個意思,雖然這話說的難聽違背倫理,但也是現實。
「其實柏書,」餘哉低著頭組裝零件,沉默許久,才開口:「我也恨死他們了,我一想起來他們從小到大對我做的髒事,我就恨不得他們立馬去死。」
事情發生在他身上,他最清楚那將人一次一次逼到深淵的絕望,深陷其中,卻還一丁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可我沒辦法,我就是過不去心裡的那道坎。」
別說琛柏書罵他,他自己都罵自己,這要不是腦子有問題,他又怎麼會逆來順受,一直容忍。
琛柏書站在門口,餘哉心就是太軟,不然以他的能力,早就在外面過的風生水起,沒有把他往死裡折騰的父母,他過得比誰都自由自在。
他看著旁邊泥土栽種的蔥苗,一陣無言,老舊平房前是泥土路,只鋪了一條緊窄的碎磚路,他看著出神,突然想起來,連忙問:「你的車呢?」
餘哉從小到大太懂事,從來不張嘴要什麼,只會往家裡補給,他也沒什麼感興趣的東西,如果真要算的話,車子算一個。
餘哉的情況他差不多都瞭解,那輛車還是他攢了五六年,除去每個月還得打給他父母打的大半的錢,愣是提了一輛法拉利。
一百多萬,實打實的靠自己,當初剛開回來的時候,惹了一群人眼紅,沒少有人借車過癮。
餘哉對車很愛惜,在他為數不多的愛好中,那輛法拉利真的是他的親兒子,天天擦,一點灰都不沾,平常沒事根本就不捨得開,他有時候出差路過聚在一塊,都能看到餘哉和他那嶄新無恙的親兒子。
可現在,他從前面逛到後面,也沒有看到餘哉的親兒子。
等他意識到不對勁,才發現餘哉已經沉默了太久。
他看著餘哉一個接著一個地組裝電板,然後再扔到旁邊堆積的小山上,可卻沒了最開始的熟練,幾根電線怎麼也纏不了在一起。
兩分鐘過去了,本來都能組裝好七八個的進度,他卻一個都沒弄好。
琛柏書心口一顫,往前走一步,他看著餘哉低落的頭髮擋住的大半張臉,以及肉眼可見顫抖的肩膀,幾乎已經明白。
一滴水珠突然墜下,直挺挺地砸落在水泥地面上,潤濕了一點深色。
「聽說賣了五十萬。」餘哉彎下腰,腦袋埋在雙腿間,繼續纏著他的小零件。
他說的是「聽說」,不是直接就是「賣了五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