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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做任何選擇。 三次婚姻水水一無所獲,但也可以說獲得了全世界最重要的——她走完了一遍人生。這是許許多多的人用活了整個一生的時間也不一定能得到的經驗。水水覺得生活已向她罄其所有,二十八年的時間是完全可以走完八十二年的生命歷程的。從某種意義上講,一年甚至更少的日子完全可以把一輩子的內容過完。    
時光與牢籠(3)
水水心理上的時間從來與物理上的時間有著不同的刻度。 水水和丈夫躺到床上後,開啟電視。水水的母親還沒有從外婆的醫院趕回來。水水便和丈夫有一搭無一搭看著熒屏上的影子晃來晃去。電視機像患了感冒似的不斷髮出咳嗽一般的刺耳的交流聲響。 水水丈夫說:“這麼吵不如關掉它。” 水水的丈夫比她小四歲,身材瘦瘦的,面龐俊秀,一臉純真。幹起洗碗燒菜、搬運重物這些活兒,一絲不苟,只要不要求時間,對於這些家務操作他會做得滴水不漏,無一差錯。每當這時,水水就感到安慰和溫暖,她從後邊抱住丈夫的腰,感到年輕的丈夫宛若一個指揮千軍萬馬的挺拔的將軍,使她安全而有所依靠。水水對此嚮往已久,找個本分安穩的年輕男子一起踏踏實實過日子,平庸些放鬆些。生活的意義已所剩無幾,所有的人和物都正在無可奈何地一任自己的本質與自身脫離散盡,所有歡悅的酒杯都正在被功利填滿。然而家,畢竟是全世界惟一使人卸下偽裝面具、放鬆防衛機制而敞開身體與思想的最後的城堡啊。懂得了放棄浪漫與奇異之想的水水反過頭來追求平常,追求普通(她把這命名為平庸精神之光),與此同時她也感到某種深藏得連她自己也不易察覺的失落。 水水的丈夫是個天性善良得幾乎失去一切力量的男孩子,在世道上許許多多複雜而有難度的事情面前總是唯唯諾諾,無能為力。這會兒,他脫掉衣服,光滑的臂膀以及臂彎上極有耐力的優美的肌肉線條便呈現出來。水水嘆聲說:“那肌肉裡邊的力量哪裡去了呢?”水水丈夫便說:“在心愛的人面前,肌肉裡的力量就變成了水。”天吶!水水嘆一聲。她想說,那就別把我當作什麼心愛不心愛的女人吧,只當作你想做些什麼然後就分手的那種女人。水水當然沒有這樣說,她的自尊心頂多使她說出:“我盼望你的力量能夠與你展示的肌肉名副其實起來,在對待我和對待這個世界的時候。我盼望我的丈夫所向披靡。” 對話到此,兩個人都感到壓抑。水水知道丈夫是有強烈進取精神的——每一次大大小小的過失與挫敗難道他沒有使出吃奶的勁嗎?水水便不再說,神情矛盾地笑了笑。 水水和丈夫在床上等待母親回來等待得有些無聊,電視機依然不住地咳嗽。水水側過頭望望床頭小櫃上的各種小零食,用眼睛指了指對丈夫說:“咱們吃點吃的吧,一會兒再刷一次牙。”丈夫的目光在亂七八糟的女人的小零食上停頓一會兒,內心無比滿足。他越過水水的身體,從櫃上拿起一塊包有金色糖紙的巧克力。這些年來,水水家無論對多麼高階豪華的糖塊都不再有興趣,家裡偶有糖塊,也不過是各人差強人意的禮物。常常是放著放著,軟了,然後就被水水扔掉。水水的丈夫總是有意無意地挑揀水水不吃的東西吃。每每這時,水水心裡便湧起對丈夫的心疼與憐愛。天底下打著燈籠也難找到這樣體貼的丈夫。 水水的丈夫剝開金色糖紙,小心地把巧克力吃到嘴裡。那是一個英俊而光華的嘴唇,一個值得信賴而略顯笨拙的嘴唇,一個出於羞澀而努力掩飾慾望的嘴唇。水水丈夫的精神集中到口感的香甜,彷彿在吮吸水水的嘴唇那樣專注,不留神手裡的糖紙就落到床下的地毯上,他翻身下床來,赤著腳站在地毯上,兩條纖秀而結實的腿,呈現出一種矛盾的美麗。他彎下光滑的身子把糖紙撿起來扔到紙筐裡,笑了,眼睛也跟著眯成一條線,像冬日裡一隻吃飽了青草曬著暖洋洋的太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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