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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聽見裡面的歌詞,又勾起傷心。那聲音實在太破,加上機器一破,雙破臨門,許多詞都聽不明白,只有斷斷續續聽懂些什麼“我看見,……的燈火,在遠方,一剎那消失在天空,……通往你的橋都沒有……,雨打醒的臉,看不到熟悉的畫面……陌生的……陌生的人陌生的面孔……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天空……找不到一個熟悉的角落讓我的心停泊……遠方的你燦爛的燈火……何時能燃燒在我的天空……”滾石唱片公司張洪量《情定日落橋》。
那人心疼電,說:“怎樣,清楚吧?”
“可以。”
那人便關掉隨身聽,問:“要嗎?”
“多少錢?”
“一百六十元。”
雨翔驚詫地複述一遍。那人誤解,當是太貴,然後好像害怕被路燈聽見,俯下身輕輕說:“這是走私貨,這個價已經很便宜了,你如果要我就稍微便宜一些。”
雨翔本來絲毫沒有要買的意思, 經那人一說, 心蠢蠢欲動, 隨口說: “一百五。”
那人佯裝思慮好久, 最後痛苦得像要割掉一塊肉, 說: “一百五——就一百五。”
雨翔已經沒有了退路,掏錢買下,花去一個半禮拜生活費。那人謝了多句,轉身消失在夜色裡。
這時雨翔才開始細細端詳那隻機器,它像是從波黑逃來的,身上都是劃傷擦傷——外表難看也就算了, 中國人最注重看的是內在美, 可惜那機器的內在並不美, 放一段就走音, 那機器彷彿通了人性, 自己也覺得聲音太難聽, 害羞得不肯出聲。
雨翔嘆了一口氣,想一百五十塊就這麼去了,失戀的心痛變為破財的心疼。過一會兒,兩者同時病發,雨翔懊惱得愁緒糾結心慌意亂。
這麼靠在路燈邊。街上人開始稀少了,雨翔也開始覺得天地有些空。
韓寒五年文集
三重門18(1)
這世上並不是每個人都耐冷得像楊萬里筆下的放閘老兵,可以“一絲不掛下冰灘”;林雨翔離這種境界只差一點點了,竟可以掛了幾絲在街上睡一個晚上。雨翔是在凌晨兩三點被凍醒的,腰痠背痛,醒來就想這是哪裡,想到時嚇一跳,忙看手錶,又嚇一跳。兩跳以後,痠痛全消,只是重複一句話:“完了,完了!”他當學校要把他作逃夜處理,頭腦發漲,身上的冷氣全被逼散。
學校是肯定回不去了。林雨翔漫無目的地瞎走。整個城市都在酣眠裡。他覺得昨天就像一個夢,或者真是一個夢,回想起來,那一天似乎特別特別長,也許是因為那一天在雨翔心上刻下了幾道抹不去的傷痕。當初拼死拼活要進市南三中,進去卻慘遭人拋棄,人在他鄉,心卻不在,雨翔覺得自己像粒棋,縱有再大抱負,進退都由不得自己。
雨翔的那一覺彷彿已經睡破紅塵,睡得豁然開通——這種紅塵愛啊,開始總是真的,後來會慢慢變成假的,那些裝飾用的諾言,只是隨口哼哼打發寂寞的歌意引自孟庭葦《真的還是假的》。。
雨翔看到了這一點後,愛情觀變得翻天覆地。以前他想Susan,是把自己當作一個劇中人去想;現在愛情退步了,思想卻進步了,想Susan時把自己當成局外人,而且還是一個開明的局外人——好比上帝看人類。他決定從今以後拒絕紅顏拒絕紅娘拒絕紅豆——雨翔認為這是一種超脫,恨不得再開一個教派。
這樣,他便想,Susan現在應該睡著吧,也許在做夢,夢裡應該有那位理科天才吧,反正一切與我何干?
然而有一種事與林雨翔有天大的關係——今天,是昨晚千真萬確他逃夜了,雖然是無意逃夜,但事態還是很嚴重,弄不好會被學校處分。
邊走邊唱,邊唱邊想,竟到了一條鐵路旁,路燈在這裡消失,氣氛有些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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