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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果斷又小心地牽著她的手,微微用力,讓她在不安中醒神。
「自然可以。」
兩人相握的掌心像是一根憑空出現的線,讓她無處依靠,漂浮不定的心在此刻終於開始慢悠悠的地下落。
二十二年不曾有人踏入的琉璃白玉飛虹塔已經落上一層薄灰。
寧汝姍伸手搭在門框上,微一用力就推開了大門。
容祈和她對視一眼,大概沒想到入這座塔竟然如此不費吹灰之力。
灰塵在半亮的空中無依無靠地飄蕩著,可目之所以及的地方,到處都掛滿了畫像。
寧汝姍站在門口,竟然不敢踏進去,只是愣愣地看著面前的畫像。
——那是她孃的畫像。
滿堂掛滿了她孃的畫像,看筆鋒都是同一人所畫,這是梅家的塔,所畫之人是誰不言而喻。
從年輕活力的少女到懷胎十月的婦人,從衣冠華麗,騎馬踏青的高門貴女到淡定自若,置身災民中的粗布娘子。
每一幅畫中的梅姍都鮮活明艷到近乎耀眼,不論是喜是怒,是顰是笑,都代表著下筆之人心中包含愛意,是以畫中之人才如此絕色動人。
「我從不曾見我娘笑過。」寧汝姍目光不錯,盯著正中的那副畫。
畫中梅夫人頭髮隨意披散,手中握著一本書,躺在一顆盛開的梅樹下,雙眼微闔,嘴角含笑,神色輕鬆。
滿目都是雪白,白色的梅花,鋪天蓋地的大雪,唯有梅夫人大紅色的衣袍,在此刻鮮紅耀眼,讓人不忍移開視線。
上面有寫著一行小字,筆鋒柔和細膩,拳拳深情。
——正乾元年,風調雨順,攜妻賞梅,午時妻睡於梅樹下,形容憨幼,天真可愛,吾不忍喚醒,暖陽晴日初破凍,柳眼梅腮,已覺春心動。
容祈收回視線,煥然發現,年輕時的梅夫人竟然和寧汝姍長得如此之像,一個如明艷動人的牡丹,一個則是溫柔玉顏的桃花。
一樣的紅艷悅目,卻又有著不一樣的千秋絕色。
「這座塔一共有五層,你可要去看看。」
這一層空蕩蕩,只有牆壁上掛滿了畫,因此容祈這才如是提議著。
寧汝姍失魂落魄地收回視線,朝著臺階走了上去。
「每年冬天都是她最不開心的時候。」她踏上臺階後突然開口說道,「每年入冬就會大病一場,開春開會好,脾氣差得很,見了我更是不言不語,甚至會冷眼嘲諷。」
「韓相在正乾八年十二月初三入死牢,次年開春二月初一被處斬。」樓梯狹窄,可容祈依舊牽著她的手,不肯松下半分。
寧汝姍的手指微微顫抖,許久之後才緩緩開口,帶著煥然大悟的嘲弄:「怪不得。」
飛虹塔,每層空間都會逐漸變小,第二層不過做了書房佈置,正中顯眼出的位置則放著那塊消失不見的墨玉。
墨玉出現在鎮紙石一旁,寧汝姍去拿玉佩時,目光不由落在那張快要褪去顏色的紙上。
時光荏苒,當年的漆黑濃墨的筆跡在歲月流逝下已經黯然淡去。
——三月暮春,姍有身孕,我心甚喜,吃酸食辣,每日變化,故每日下朝去石塘買杏幹酸梅,雖繞道而走,甘之如飴,意外撿得容家小兒,老小相交歡喜,浮生大白幸事……這幾日卻心中不安,只自己時日不多,心中甚是遺憾……幸得張兄所說,我兒應是一女,我心頗慰,女兒似娘,真乃這幾日中的唯一幸事……無緣見兒出生,幸留一玉,祝我兒滿月喜樂,一生平安,父願如它,似影一般護佑我兒。
「是,韓相的筆跡。」容祈看著熟悉的字型,心中悵然若失,只覺得恍若隔世,遺憾至深。
寧汝姍失神地盯著那張紙,只覺得惶然痛苦,迷茫傷慮